康熙心中却是明白,他做的这些,怕是不能抚平胤褆心中的伤痛一二。康熙自己就是从失去亲人的经历中一路走来的。
他八岁丧父、十岁丧母;赫舍里氏年仅二十岁就离开了他;钮祜禄氏身体一向健康,册封为皇后之后,仅仅半年也去了;表妹也在被他封为皇后的第二天就病逝了……他命犯孤煞,所有关爱他的、他深爱的人,全都一个一个离他而去……
失去至爱的痛苦,是任何外物都弥补不了的。
康熙自然而然想到胤禛。
他失去了那个孩子纯真的爱恋,而且,是被他自己生生逼得如此。
他没有做错,那是他优秀的儿子,文武兼备,真诚至孝,严于律己,知错擅改,连处理感情都比他这个皇阿玛决断……那个孩子值得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不能让背德的感情玷污那个孩子……
只是,当知晓失去了那个孩子的感情的时候,他的心好痛。好像额娘离世时,祖母离世时,表妹离世时……那般心痛难当。
额娘、祖母、表妹……他们都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而那个孩子却还在他身边……他不能稍稍挽回那个孩子的感情吗?
他们仅仅互相保留喜欢之情,可不可以?
既然这世上存在了这么一种感情,为何一定要说它是错的?
"禛儿,"康熙拿着小面人儿,喃喃自语,"你是阿玛的好儿子,也可以是阿玛的好伴侣,是不是?"
当日开始,康熙一有时间就宣胤禛到乾清宫来,有时候,他会找些话题同胤禛说说,有时候,只是让胤禛坐在一边,他处理政务。每一日,康熙都变着花样的送胤禛礼物,并软硬兼施,强制让胤禛收下。
康熙让胤禛怎么做,胤禛便怎么做,却绝不再推测康熙的用意。所有的礼物,胤禛也都收下了,依然看也不看,直接封锁到箱子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康熙一直保持着这种宠爱,胤禛也淡定地接受着他的圣恩。好似他们的关系本就是如此和谐,并且可以永久谐和下去。
事实上,却是康熙和胤禛暗暗较着劲儿。康熙想看看胤禛的心到何时会动摇回转。胤禛等着他家皇阿玛再次恢复神智。
或许姜还是老的辣,到底是胤禛坚持不住。
年关将至,胤禛又到集市为弟弟们挑选新年礼物。集市上依然热闹,胤禛再次看到了捏面人的小摊,小摊的老板竟是还记得胤禛,"这位爷,今年要不要再给你捏一个面人?爷现在该是已经成家了吧,有没有如愿娶到心上人?……"
胤禛怔住,当年他让老板按照他的形象捏面人时,心中还是想着可以和皇阿玛在一起的吧……他那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连老板都看出这些来,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老板当时有将他的神情捏出来吗?那个面人儿如今还在皇阿玛那里么?
皇阿玛……
胤禛真心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当下的皇阿玛,表现得那般亲切,好像他是皇阿玛最疼爱的孩子似的……
胤禛又病了,这一次,他广而告之他生病了。胤禛在家养病,闭门不出,谢绝访客,更不进宫了。只有乌喇那拉氏代表胤禛入宫给德妃请安。
年底,康熙十分忙。然而,听闻胤禛生病,康熙还是抽出时间,去胤禛府邸看望了他一次,这一看,却发现胤禛好似是在装病,康熙又怒又气又伤心,愈加深刻体会到胤禛的决绝,心知怕是难以挽回这个孩子的感情,康熙回宫后,他自己倒真是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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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现在的一章加起来好费劲儿啊……还是做2K党的时候舒服~~~
53破冰
康熙不豫,不愿意再住在紫禁城了,下旨移居畅春园。胤禛在府里听到此消息,很是担心康熙的身体健康。但只要想到"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思,胤禛狠狠心,只是在家雕刻木像,不去想康熙病得如何。
除夕之夜,康熙在畅春园摆设家宴。胤禛对外虽是宣称病了,但也"病了"这么久了,还是参加了这次宴会。
畅春园春永殿内布置得喜气洋洋,大红灯笼高高挂,雕琢红烛处处亮,住在皇宫内的妃嫔们,还有格格、阿哥们都已到了。胤禛到场之时,现场已是十分热闹。
先是给长辈们请安,而后同兄弟们见礼,给弟弟妹妹派发压岁钱。
九阿哥胤禟今年十六岁,明儿开年就该十七,早是成年人了,他却还是厚着脸皮嘻嘻哈哈地闹着哥哥们讨要压岁钱。
胤禛自是不会吝啬银子,给了胤禟压岁钱,但免不了要教训弟弟一番,告诫他这个毛病该要改了。"明年若是你有儿子,当阿玛了,还要同哥哥们要压岁钱么?"
胤禟哈哈一笑,说道:"弟弟代自己的儿子们向哥哥们要压岁钱呀!"
胤禛都被胤禟气笑了,"明年若是你领了差事,出宫办事,还是这般爱钱,让旁人看见了,会说你没有皇子气度的。"
胤禟不以为意,笑道:"那有什么?爷是皇子,又有钱,谁敢乱嚼舌根?"
胤禛摇摇头,继续劝解胤禟:"你身为皇子,诸事不愁,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胤禟笑道:"谁会嫌钱多呀!我现在攒了钱,等开府出宫后,可要好好置办庄子,我还要挣更多的钱呢!"
胤禛觉得胤禟这般做法更加不妥当了,"与民争利,皇阿玛会不高兴的。"
"四哥你就别管这些了。"胤禟不愿与胤禛多谈论这个问题,便岔开了话题,恰好胤禩也过来了,加入谈话中,胤禛就听着胤禩和胤禟聊天。胤禛又瞧见另外一边的十三弟和十四弟,于是到那边去了。
十四正在问着胤祥什么问题,见到胤禛过来,打住不说,两个弟弟先向胤禛请安。胤禛回礼,而后询问他们在聊什么。
胤祥说道:"四哥你来得正好,十四弟在问马吊怎么玩,弟弟不知那是什么,四哥可知晓?"
胤禛看向十四,严厉问道:"你从哪儿听说的马吊?"
十四模糊答道:"无意中听到的。"
胤禛神情认真告诫十四:"那是一种赌博游戏,皇阿玛明令禁止赌博的,你不要再打听了。"
十四点头应是,又说他有事找八哥,便到胤禩那边去了。
十四走后,胤祥同胤禛说,"四哥你前几日给的九连环很好玩呀!我玩了好几天,才解开!"
胤禛瞧了瞧胤祥,又看了看远处的十四、胤禟和胤禩,心想,弟弟们年纪渐长,心性可是大不一样。还是十三弟更与自己投缘。
胤禛又和胤祥说了一会儿话,康熙到了。
所有人向康熙请安。胤禛在人群中,仔细观察康熙的面色。
皇阿玛大约病得并不太厉害,或是已渐要康复,看起来威仪如常,面上没有多少病容。胤禛暗暗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忽而发觉康熙的视线移到自己身上,胤禛连忙垂下眼帘。康熙却是已经看到他,发话了,"老四,过来,身子可是大好啊?"
胤禛只得去到康熙身边。"皇阿玛圣体不豫还惦念儿臣,儿臣深感圣恩,谢皇阿玛厚爱。儿臣已无大碍,请皇阿玛安心。皇阿玛可痊愈了?"
"唉……"康熙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胤禛说道,"难、难……不比你……"他言辞闪烁,似是话里有话。
胤禛不敢多想,认真劝慰康熙,"皇阿玛圣体关乎天下百姓,关乎社稷江山,万望皇阿玛将旁的事情放开些,只先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儿臣回府后,必将日日诵读佛经,为皇阿玛祈福。"
康熙一直看着胤禛,听着他的这几句话,康熙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难过来。胤禛不敢多看,忙低下头。康熙见状,心中越发难受,但想到周围还有许多人,只得放开胤禛,转而吩咐开宴。
康熙身为帝王,即便是除夕团圆的宴会,也是单独一人坐一桌。他独自坐在自己的龙椅上,这是九五之尊的象征,也意味着孤家寡人的处境。
康熙看着底下众多的家人,觉得他们距离自己好远好远,没来由的,康熙感到孤单。
下一次,不要这样安排座位了吧……
该改改。
康熙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又担心扫了大家的兴,还要装出几分兴致来。
这样有违本心,真恼人……
宴会终于结束。众人渐渐退场。胤禛准备同胤祥到别处去说说话,就看到梁九功的徒弟喜顺来请他,"四贝勒爷,万岁爷传您去清溪书屋。"
胤禛真心不愿私下再去见他家皇阿玛,刚刚在宴会上,当着大家的面儿,他都有些招架不住皇阿玛啊……
一旁的胤祥瞧见胤禛呆愣着,连忙推推他,提醒道:"四哥,皇阿玛召见你呢。你见到皇阿玛带弟弟问安呀,也劝劝皇阿玛不要多劳心国事。我感觉皇阿玛身体还没有大好呢。"
胤禛回过神来,也忙回复喜顺。
皇阿玛,可不是他想不见就能不见的……
"十三弟,你的话,四哥记住了。会带你问安,将你的心意转达给皇阿玛。"胤禛再同胤祥说了几句话,就去了清溪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