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同伴的问话,伊藤千里顿了一下,然后涩涩地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她也很想知道,她还想有个人来告诉自己,自己的副队长现在是什么情况。可让人讽刺的是,亲眼目睹现场发生什么情况的,却是他们三人,而作为事件亲历者之一,她连一个人到底是生是死都说不出个所以来。
高桥由绪想到最糟糕的情况,可是一想下去,自己就接受不了。于是,她只能默默告诉自己,一切都未明,还需要等待后续的调查,现在只能先行和同伴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队长!”看到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伊藤千里立刻站正,睁大了眼,略带沙哑地说道。
原本还想着事情的高桥由绪听到她的话,抬头看到来人,连忙和一旁的大岛辙也跟着唤人。
朽木白哉没有说话,前后扫视了四周的环境,发现只有自己队上的三个队员,没有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伊藤七席,我想知道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一沉,朽木白哉盯着伊藤千里泛红的眼睛,容色冷肃,一字一顿地沉声问道。
“禀队长……”伊藤千里赶紧收拾了自己的情绪,认真地向他报告下午发生的事情。
“……第二只大虚发射虚闪的时候,因为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副队长应该是来不及避开,后来由于我们没有看清楚的缘故,也不知道副队长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烟雾消散之后,大虚消失了,副队长也不见了……”伊藤千里努力振作自己的情绪,回想着当时的情况,然后力持清晰地向自家队长报告自己知道的一切,只是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明显变小。
如果不是他们太过弱小,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想起鼬将两个队员推进“镜门”,恢复它的情景,伊藤千里又是一阵悲伤。如果他们足够强大,就不需要被人保护了,副队长也不会来不及躲开攻击。
基力安的虚闪轰上身了,才想着躲开?
由基力安发出的虚闪的威力,朽木白哉不是不清楚。
“你们回去吧。”听完伊藤千里的报告,朽木白哉看了看三人,沉沉地说道。
“是,队长!”三人齐声答道,然后动身离开。
刚走出一小段距离的伊藤千里想起某个事情,忽然停住了自己的脚步,然后跑到朽木白哉的面前,咬了咬唇,“队长,还有这个。”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里掏出一个东西,低头递给朽木白哉。
朽木白哉看到她手中的东西,眼眸倏的收缩了一下,一会后才伸出手,仿若无事地接过它。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朽木白哉还留在原地。站了许久以后,他才动身,绕着事发的区域走动。他慢慢地走过一寸又一寸的地方,仔细观察搜索着,最后都是徒劳无功。现场唯一最清晰的事发标记,是被巨大冲击炸成的深坑。
朽木白哉站在被炸出的深坑边上,缓慢地伸出手,摊开握在手心的东西,那是伊藤千里刚才给他的东西——碎裂成两半的副官的徽章,黑色山茶花的图案上面还沾染了一些血迹。
鼬不见了,现场只找到这个属于他的东西。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木质的徽章上没有丝毫残留的温度。
那年的三月,在决定让鼬成为自己的副官后,他递给鼬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块徽章会以如此的方式回到自己的手上。
朽木白哉缓缓收拢了五指,狠狠攥紧了手中的东西,然后垂放在身侧,手指上的关节被攥得发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微微凸起。一会后,点点温热的液体从他的手掌中持续不断地滴落在地,在下坠的空中形成一道细细的红丝。
朽木白哉毫无知觉,修长的身姿站得笔直,眉眼微垂,一言不发地望着空旷无人的地方,额前的发丝轻动,寒漠的脸庞是面无表情,拂过的风把他的衣摆吹得轻轻翻动起来,带起细微的声响。
夕阳坠落,即将完全沉下山,再过不久,夜幕就要卷过天边,侵染辽阔的天空。在夕阳最后的残晖下,是一道曳长而孤单的身影,只是从背后望去,那身影似是笼着散不去的孤寒。
胸口处慌乱不安的心跳已经渐渐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涌起的尖利的刺痛,就好像有人拿着尖刀对着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刺下去,让它慢慢见血。
这样的痛,扎得朽木白哉完全无法呼吸。
如果没有心,是否就可以不用这么恐惧?
如果没有心,是否就不会感到如此的痛苦?
“鼬……”抿紧的薄唇微微颤动,朽木白哉略略弯了腰,看着手中一分为二的徽章,缓慢而低哑地道了一句,那声音暗哑得宛如是呜咽,听起来似是有些破碎不堪。
无声无息的一片寂静。
长久静立的一个人。
然后,黑幕一点一点地刷过天空,将昼变成了夜。
他要等的那个人终是没有出现。
那个唯一可以温和地回应并且唤他为“白哉”的人,现在,不在这里了。
第53章 53
有那么一种人,即使已经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依旧会一直鲜活地存在于别人的记忆里,延续着一切。
朽木白哉觉得自己的母亲就是这么一个人,她活在父亲的心里,永远。即使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一面。
朽木白哉甫一出生,就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温暖,确切的说,是对方没有给予,也来不及给予。
由于自己在担当死神期间受过重伤,朽木白哉的母亲——原六番队的四席,不得不褪下代表死神之职的死霸装,然后专职成为朽木家的继任家母,一个纯粹的女性角色。在某一年的冰雪还未化去的冬天,因为曾经落下的病根,再加上腹中蕴有贵族血统的胎儿继承了强大的灵压,导致她在生产过程中灵力耗损过度。在生产完毕后,还没来得及给新生的儿子说上一句话,她就在丈夫的怀里撒手人寰了。
至此,朽木白哉的人生,和母爱无缘。
朽木白哉最初对于“母亲”这个概念是非常淡薄的,朽木家的仆人们很少提及他的母亲,当然,这并不是指他的母亲不出色,而是怕有人徒增伤感。也因此,自己的母亲是如何的,朽木白哉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而他所有的关于“母亲”的认知,都是他从自己的父亲——朽木苍纯的话语中逐渐勾勒、聚合而成的。
朽木白哉在幼儿时期感知到的温柔,全部来自自己的父亲。朽木苍纯自身所持有的温柔,是一种从内渗到外的温柔,没有棱角,让人不可抗拒,不需要任何辞藻去描绘,当他出现的时候,就可以让人自然而然地感受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温柔。
朽木白哉眼里看到的父亲,眼眸和眉梢经常溢着浅浅的笑意,无论对家人还是对仆人,总是笑得很温和。他喜欢这种温柔,来自自己父亲的温柔,让他觉得暖暖的。
空闲的时候,朽木苍纯会抱着小小的朽木白哉,坐在回廊下,看着庭院中的景色。在那个时候,朽木白哉会收敛所有的不耐,安静地腻在自己父亲的怀里。偶尔,朽木苍纯会拿着书念故事给他听,那都是尸魂界的趣闻,但大多时候,朽木苍纯谈及最多的都是朽木白哉的母亲,那个在他脑海里刻画不出任何线条,却真实地给予了自己生命的女子。与其说是“谈”,倒不如说是朽木苍纯的自话自说,就好像进入一个无人的世界,不需要别人应和,只是一个人絮絮不停地说着。
幼小的朽木白哉经常仰着小小的头颅,看着自己的父亲含笑的嘴角,听着他如水的话语,心里头蹦跶的是快乐。后来,他长大些许了,心头浮起的却是莫名的闷。自己的父亲,即使依旧笑着,却比平常多了些东西。而那种东西,朽木白哉在长大以后才明白,它叫——寂寞。
小时候的朽木白哉并无法过多了解朽木苍纯言语中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母亲,肯定就如同父亲一样——温柔,而且爱着自己。当然,后半句是朽木苍纯告诉他的,至于什么是爱,朽木白哉并不知道。
后来,朽木苍纯越来越忙碌,朽木白哉能看到自己父亲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连带的,能抱着他说话的次数也骤减。偶尔看到朽木苍纯回到家里,朽木白哉都会高兴地扑到他的怀里,那个时候,他能闻到死霸装上掩盖不住的血腥味,很淡,却很刺鼻。
朽木苍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一次妻子的坟前,在那里安静地坐上一小段时间。
有一次下大雨的夜晚,朽木家的家仆就在朽木白哉母亲的坟前找到了还穿着死霸装却昏迷不醒的朽木苍纯,倒下的原因是劳累过度,没有好好休息,导致心神劳损。因为这样的小意外,朽木苍纯病倒了。
与自身继承的强大灵压不同,朽木苍纯从小体弱,每次生病都没那么快痊愈。
“父亲,你以后别去看母亲了。”朽木白哉看着躺在塌上,脸色苍白消瘦的朽木苍纯,抿了抿唇,低声地对刚醒来的他说道。他不想看到自己的父亲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到朽木苍纯病倒了,朽木白哉不听家仆们的劝告,硬是坐在床边守了整整一夜,中途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一直在担心他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