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谢羽清和夏叶东所要说的事情,不知为何,他已经有了一丝丝抗拒,却还会点点头,微弓着脊背坐回床边的椅子上,视线稍微下移,确实一副不能更认真的样子。
谢羽清看了看夏叶东,见对方点头,就不再犹豫的开口。
“是这样,刚才我接到了一通电话,是许致言。”
许致言三个字一出口,谢羽清和夏叶东就同时打量起夏安年。
而夏安年,纵然早就做了无数遍的心里建设来说服自己,却依然忍不住浑身一颤。
你的名字,我的心事。
夏安年抬头看了眼果不其然正在看着他的两人,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任何一个词语。
也是,又能说什么呢?
终究,夏安年还是仅仅的闭上了嘴,脊背稍微挺直有些僵硬的坐在椅子上,手指握拳死死的捏紧,同样僵硬的放在膝盖上。
看着他的样子,夏叶东若有所思,却依然点头示意谢羽清继续。
事实上,许致言打电话的事情,和他所说的内容,在夏安年睡着的时候,谢羽清已经毫无保留的向他复述了一遍,现在再说出来,不过是给夏安年听的。
有时候夏叶东会想,自己真是个狠心的父亲。
明明之前还因为夏安年的自卑和剖析心疼不已,转眼到了许致言的事情上,就又是一副铁面的样子。
可是,就像夏安年所说的那样,他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看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儿子伤心难过,有什么办法呢,又有什么办法呢……
谢羽清看了眼夏叶东的脸色,又看了看夏安年,心里暗暗的叹口气,却依然开始继续说着,事实上,夏安年确实有权知道这件事。
“许致言说,他明天想要过来看一看,看看你爸爸的身体,也看看……你。”
纵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但骤然听谢羽清这样说,夏安年还是忍不住连带着心尖都颤了颤。
然而,他死死捏着手指,低着头,却没有在谢羽清和夏叶东面前再表露出哪怕一分。
一分的思念,一分的不舍,一分的期待,没有,都没有。
“哦……”,最后,夏安年也只是似有若无的轻轻应了一句。
哦。
夏安年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关于许致言的事情,他竟然只能用着样一个单薄到意味不明的话来应对,只能死死的压抑住子不断奔涌的情感,像是面对一个丝毫引不起他情绪波动的陌生人。
总有一天,也许真的会擦肩而过,也只会疑问上一句,这个人好熟悉啊……
想一想就心痛,心脏的地方纠结着,仿佛被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外力压抑扭曲,酸胀的不像话。
有什么意思呢?这样的做作又有什么意思呢?
夏安年不断的捏紧手指,却狠狠的唾弃着自己。
明明已经决定好了不是吗?决定好了甩甩手,不道别的决绝转身,决定好了,放下这一段他有限生命里最深刻的情感,带着空落落的心脏远走他乡。
所以,还矫情什么呢?
夏安年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嘲笑这个因为一个名字就开始颤动到犹豫不决的自己,嘴角却僵僵的,和心脏和思维一样,都失去了控制。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要见面吗?”谢羽清问出了最后的一句话,看了眼夏安年,最终却把视线落在了夏叶东的身上。
事实上,他询问的也是夏叶东的决定。
刚才虽然已经和夏叶东复述了一遍谈话内容,对方却没有给出自己的回答,而他,也没有说出自己已经答应的事实。
免不了也有些好奇,夏叶东到底会怎样决定。
谢羽清甚至悲哀的发现,自己有了一种类似于兔死狐悲的情感升腾着,看着夏叶东这样抗拒两个男人的感情,心里也不由惴惴的。
夏叶东却依然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看向了夏安年。
如芒在背,两道落在身上的目光让夏安年觉得如芒在背。
“不见,”终于,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却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我不见了……”
夏叶东点点头,“既然这样,你不想见他,许致言来的时候你就回避下吧,他说的没错,我们确实要好好谈谈。”
这是决定见了,却要他自己说出不见的话。
夏安年悲哀的笑了笑,不见……就不见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乍见
回忆骤然而止,夏安年坐在休息室的小床.上,茫然的看着窗外。
高大的树木一直向上生长着,五月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郁郁葱葱的样子,六层的高度也能看见个边角。
其中个别的两个,却还光秃秃的,枝杈直直的指着天空,仿佛要一鼓作气的从破天空去,把那仿若平静的天幕用力的撕扯成两半。
夏安年却仿佛不忍再看那像是被其他树木孤立的两颗秃树,原来自然界的馈赠,天生就存在不同和不平等。
那为何,反而是有着独立思想,有着更高的智商,并且现在正在掌控着这个世界的人类,反而要故我的去追求相同,同化和所谓的主流一致呢?
生而为人,本具灵性,不是更该知道生而不同吗,不是更该宽容的鼓励所有人去追求不一样的本真的自我吗?
真可笑,反而不如一棵秃树活的自由……
夏安年叹了口气,安静的躺回小床.上,机械而刻意的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然而房间反而因为这样的屏息而变得更加安静下来,夏安年甚至能够听到休息室外面的病房里,谢羽清小心的嘱咐声,似乎是在和夏叶东讨论什么。
也许是出国的事情?
夏安年顿了顿,片刻后,双手瘫在床.上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决定了,别的就不要多想了吧。
人总是这样奇怪的生物,不停地纠结和取舍,不停地确定和否定,不同的反复……
不过是因为心中所求过多,却还没实力和条件来全部达到,所以只能够不停地割舍,留下最最舍不掉的那部分。
所以,既然决定了出国,对他来说,夏叶东和许致言,亲情和爱情,还是前者更重要些吧?
夏安年苦涩的笑了笑,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明明每当想起许致言三个字,想起出国,就已经心痛的快要直不起腰来。
然而,或许故意把自己看的无情些,心里会更好受些吧……
不是我不能拥有,而是我主动放弃,后者确实能够有些安慰,然而,也不过是望梅止渴,自我欺骗罢了。
夏安年抬起胳膊搭在眼睛上,瞬间就陷入了有些发红的朦胧中,胳膊下面露出的嘴角,却依然是没有收回的苦涩笑容。
有些事情,爱的太深,痛的太深,即使再自我安慰,自我疏导,也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伤心还在那里,恐惧还在那里,不舍还在那里,爱……也还在那里。
门外的病房突然安静下来,为了方便照看病人,休息室和病房之间的隔音可以做的很弱,由此一来,原本声音就不大的交谈声突然就停止了,夏安年也感受的清楚。
同样静了静,心脏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夏安年若有所感的紧紧盯着休息室和病房间的那道门,仿佛要凭借着毅力瞧出个洞来。
许致言一路忐忑的走到了病房的门口,扣着食指快要敲到门上,却又小心的看了看门牌,确定是603无误,才又对着磨砂的玻璃看着其中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响,仔细的整了整领子和衣角,甚至挂上了个自以为还不错的真诚笑容,才轻轻的敲了敲门板。
“叩!叩!”手指和磨砂玻璃门相处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紧张就用大了劲儿,两下手指关节处就已经有些发红,许致言却不觉有任何的疼痛。
一颗心都用在紧张和深呼吸上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但求多福啊但求多福……
门里轻轻的应了声,约莫着是谢羽清的声音,比夏叶东的音色要稍微亮上许多。
然而仅仅是一个声音,就已经让许致言之前所有的心里建设的塌陷了。
为什么是谢羽清来回答?小年呢?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出声音?是不是夏叔很讨厌他?也许夏叔并不想见他只是谢羽清随便答应了?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从脑海里滑过,许致言心里忐忑又忐忑,不安又不安,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夏叶东更加愤怒,或者直接给他和夏安年判了死刑。
这大概就是软肋的感觉吧,即使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只能让你更加脆弱,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想要永远生活在一起不再分开,想要受他一辈子的限制才好……
心之所向,甘之如饴。
许致言心里慌乱的像是有千军万马纷至杳来,又瞬间扬着马蹄张扬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面上却半分不显,依然是满脸的镇定模样。
这样的面部表情,毫无疑问的极具欺骗性,以至于许致言深呼吸了两下,咽了咽口水才小心翼翼的推看门,谢羽清却忍不住挑了挑眉,只看到他满脸的镇定模样就已经信以为真。
“夏,夏叔好,谢叔叔好。”
许致言左手拿着果篮,一进门就紧张的对着夏叶东的后脑勺鞠了一躬,还不是平日里打招呼的颔首,反而更像是小学生故意的九十度大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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