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简霎时间有千言万语,全部堵在肺腑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复杂地看着顾青蓝。顾青蓝在人前一向掩饰得好,并未变色,还主动给他介绍:“那是我前段时间在法国认识的人,他叫周贺,顺便说一下,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
“……”
什么意思呢,新男友和前任那么像?
陈简心情五味杂陈,想带江砚一走了之,离开这烦人的地方。突然看见那个周贺朝这里走了过来,他原本是看着顾青蓝的,眼神在他们几人之间打转,不知怎么动作一顿,紧接着加快了脚步,这次却是朝江砚来的。
江砚此时还想着那桌子上的字,原本就不高兴,看见顾青蓝本人更不高兴,倒是没心思注意别的,连陈简和顾青蓝聊了什么也故意不想听,一心想着回去之后要给陈简的办公桌也刻上一句。
“阿砚!”
周贺越过人群走过来,突然拉住江砚的手。
“……”江砚吓了一跳,下意识甩开他退后一步,“你干什么……周贺?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那周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平时惯于冷淡的人,喜怒不明显。
江砚没说话,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表明态度似的,牵住了陈简的手。
陈简还没从刚才的复杂心境中缓过来,敏感地感到江砚有些异样:“怎么了,你们认识?”
“不认识。”
“我是他前男友。”
“……”
两人同时开口,回答却大相径庭。那周贺没完没了,又加一句:“初恋男友。”
场面一时一片死寂,简直乱了套。
陈简看着江砚,沉默了片刻,脑筋猛地一转,意识到什么似的,一股无名火从五脏六腑蹿了起来,他问:“你的初恋?”
“……”江砚头皮发麻,牙齿差点咬到舌头,连忙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简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我想什么了?明明是你自己——”
——你自己找的新男友,和初恋长那么像,你他妈什么意思?
陈简不想多说,至少不想在这种场合多说什么。他压下怒火,叫江砚:“你跟我过来。”说罢不管身后的任何人,率先离场。
江砚伸手去拉他的袖子,拉了个空,愣了两秒,脚步错乱地跟了上去。
第23章
陈简要走,没人敢拦。他头也不回大步出了院门,一直到外面停车的地方。江砚被甩开老远,跟过来时陈简正坐在驾驶席里抽烟。
江砚的颜控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陈简嘴里叼着烟,相隔一扇半开的车窗,在一片青烟缭绕里冷冷地斜睨着他,那神情,电影画面一般质感十足,简直形容不了有多迷人。
江砚直接看呆了,落到陈简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陈简冷笑一声:“心虚了?”
“……”江砚坐进副驾驶,关紧门,露出他的招牌笑容,伸手去搂陈简的脖子,趴在陈简耳边,故意拖长了嗓音软绵绵地撒娇,“我好冤枉啊,陈先生。”
陈简并不买账,一把推开他:“你好好说话。”
“说什么?在我心里,你是你,他是他,有什么关系?不就长得像了点么,巧合而已……”
江砚的表情看不出破绽,可他是有过前科的人,陈简被他骗过,很懂这个人有多会演,根本不相信他:“只是巧合?今天你说实话,我们还有得商量。”
“我已经说实话了。”江砚一脸委屈,又靠过来抱陈简,“你不相信我。”
“相信个屁。”陈简再一次推开他,向窗外弹了弹烟灰,回头说,“花言巧语一套一套的,你这张嘴里有一句真话?如果今天没撞见这个周什么,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把我当初恋男友的代替品,直到事情败露,或者觉得腻了,再找下一个相似的目标,嗯?”
“我没有。”
“没有?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巧?你说,我听着。”
“……”
江砚嘴唇动了动,解释不出来,只无辜地看着陈简。陈简认定他想靠撒娇装可怜蒙混过关,心里没平复下去的怒火蹭地又冒高一丈,一把摁灭了烟,掐住江砚的后颈:“你耍我呢?”
江砚被弄得很疼,身体不自然地向后仰倒,被陈简压在车座上,但他并没表现出不适反应,反而抬手搂住了陈简的腰,轻轻一笑,语气有点小得意:“陈总,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我好像闻到了酸味……”
“酸?”陈简先是一愣,疑似被人戳穿心思,眼底的恼羞成怒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更上一层楼的愤怒,那愤怒中刻意掺杂几分不屑,毫不掩饰地说,“你未免太抬举自己了,我会为你这种人吃醋么?”
“我这种人怎么啦……”江砚眨了眨眼睛,很不服,“真的没有吃醋,一点点、一点点都没有?”
“没有,为什么要有?”
陈简的口吻不能更果断更冷酷,仿佛严冬十二月的暴风雪,刮得人耳根生疼,“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不明白?天天演恩爱情侣你演上瘾了,以为我会蠢到陪你入戏,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只是需要一个陪睡的,一个随叫随到哄我开心的,一个能挡走前任的挡箭牌,你条件最合适,仅此而已。”
他说的认真,又那么严厉,江砚眼前一蒙,简直傻了。
可还没完,陈简又说:“我不喜欢你,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三番两次的欺骗,更不能忍受自己被当成谁的代替品、借以缅怀念念不忘的初恋。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实话?“
“我没——”江砚下意识反驳,可看见陈简脸上那么明显的冷漠和厌恶,眼睛几乎被刺痛了,肺部呼吸都变得困难,喉舌不听自己使唤。
江砚沉默了几秒,声调僵硬:“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要和我分手吗?”
“不。”陈简只说了一个字,突然发动车子,直愣愣地冲了出去。
“……”
江砚没有准备,整个人被惯性狠狠一摔,脸色发白地坐正了,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陈家老宅在市郊,这一段路上人不多,车也少。陈简把车开得像飞机,江砚也没心思反抗,蔫蔫地坐在那儿,眼神失焦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陈简眼角一斜,看见他这副模样更气了,反正现在无论江砚说什么做什么,在陈简眼里都是他虚情假意妄图骗人的佐证。
陈简无法接受自己在同一个人身上受两次骗,每当他以为江砚很喜欢自己的时候,就被真相狠狠扇一耳光,一次比一次严重,江砚这个人简直——简直是一个说谎不眨眼的惯骗!你永远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个字都别信。
“事不过三。”陈简突然说,“真情侣才会因为这种破事生气,我为什么要和你生气?不生气为什么要分手?刚才说了,因为我需要一个能陪睡、能随叫随到的挡箭牌,所以——”
陈简顿了一下,“算了,不需要道歉,随便吧你。”
“……”江砚根本跟不上他急速转弯的脑回路,愣愣地,“啊?”
陈简真他妈气死了,忍不住瞪了江砚一眼。
江砚反应过来:“啊。”
陈简:“……”
过了不知道多久,车子开进市内,一路朝市中心最贵的那片别墅区进发。
江砚在路上被陈简捅了好几刀,失血过多,现在终于缓过来了,他还没放弃解释:“那个……咳,陈总,我没把你当代替品。”
陈简面无表情。
江砚说:“和周贺分手是我提出的,我没有对他念念不忘,我只是……恰好喜欢他这一款长相而已,但是他的性格不是我的菜。”
“长相?”陈简神色一动。
江砚见有戏,努力解释:“对,每个人有自己的审美偏好么,心目中有一个标准模板,其实对性格的要求也一样,有人喜欢热情主动的,有人喜欢含蓄内敛的,一样的道理……”
陈简忽然冷笑:“哦,原来我就是一个符合条件的模板,还是之一。”
江砚:“……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简:“周贺是你的初恋,第一个符合你审美的人?”
“……”
江砚真心不想回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关于前任的话题,怎么聊怎么错,最好别聊。可是既然陈简问了,江砚觉得坦白从宽比较好,陈简不喜欢别人撒谎。
于是他想了想说:“差不多,我以前没发现那款长相特别吸引人,认识他之后——”
措辞失误,江砚立刻收声。
可惜已经晚了,陈简的腔调仿佛浸了冰水的火山:“什么意思?认识他之后你就迷上了那款长相,从此以后爱上的每个人都像他?”
江砚:“……”
彻底聊进死胡同。陈简嘴上说自己不生气,其实五脏六腑已经炸过一轮,那炸碎了的怒气残渣融进四肢百骸,与他整个人融为一体,表面上的确显得不生气了。
可是江砚不解释还好,这样一解释,比代替品更过分,更不能细想,越想越如鲠在喉。
总之,急需发泄。
把车子开进别墅区,停进自家车库,陈简率先下了车,打开门,一路直上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