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沙毕穿的鞋不是阿迪达斯就是耐克,衣服也都是些牌子货,他家里贫困?他通过困难认定了没有?”
张浩婷脸色难看地点点头。
“呵,可以的。他那样的都能选上,真是好手段。”朱旭再平和的心态,这时候也有些生气了。
他选不选上无所谓,他最近不缺钱。他生气的是甄沙毕竟然通过困难认定了。用的是最新款的华为手机,虽然甄沙毕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很脏,但确实从头到脚都是牌子货。他怀疑辅导员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让甄沙毕这样的通过困难认定。
“可不是嘛,听说过两天他们社团换届,他有可能成为副主席,没有好手段怎么能走这么远……”
银行打电话过来时,张浩婷仍旧在讨伐甄沙毕不厚道。
银行听见张浩婷激动的声音问:“你们在说什么?浩婷怎么那么激动?”
朱旭把刚才张浩婷告诉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银行听后,说:“看来你们班长快做到头了。你听我说……”
晚上六点,甄沙毕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我退出励志奖学金的竞选。本来想的是没人报会造成名额浪费时间,但现在既然有人报名,那我退出。而且,励志不是我应该考虑的。
第二天,导员召开年级大会,强调了励志奖学金评选的要求。下午,很久没出现的班主任召开了班会,主题是重新选一位班长。不明白事情原委的人都面面相觑,明白的人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除了甄沙毕和胖子两个人,他们俩人脸色铁青,面露戾气。
孟国敬和甄沙毕两个人又站上了讲台,投票结束后,孟国敬三十票,甄沙毕五票。孟国敬以压倒性的票数胜了甄沙毕。
周五,他、张浩婷、还有刚坐动车过来的银行聚在朱旭租的房子里。
“真的太解气了,行行,你没看他们当时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了。还说什么励志不是我应该考虑的,那他考虑什么?考虑国奖么?就他的成绩?开玩笑!”张浩婷边说边激动地拍桌子。
“别激动。”朱旭递给张浩婷和银行一人一瓶饮料,然后打开自己的那瓶,窝在电脑椅里听张浩婷说。
“旭子,你不说我还没注意,那天我特意看了一下,确实和你说的一样。他那双鞋是秋季新款,我去百度了一下,最少一千。男生买鞋贵点我能理解,但是穿这么贵的鞋去申请贫困生,他也真干得出来!”张浩婷转向银行,朝他竖起大拇指,说:“银行,你想的办法真心不错。我一说,导员的脸色就变了,问了好多甄沙毕的事情,好像还找你们宿舍那几个人去问了问。”
“没有。关键还是你。”银行笑着说,“如果你和你们导员不认识,你们导员可能不会相信。”毕竟是自己带了两年的班长,他们辅导员也是把他们班长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的。这次这么轻易就把他们班长拉下去,银行觉得他们辅导员对他们班长是有些不满意的,而张浩婷恰好给她提供了一个借口,所以不到一天,就把他们班长撤职了。
“主要是甄沙毕做地太过分了!”张浩婷仍旧怒气未消。
“别气了。不过,你以后和那胖子共事,小心点他,虽然凭他那个胆子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朱旭提醒张浩婷。
他没有张浩婷反应那么大,在甄沙毕退出励志奖学金评选时,他的气就消了。大学两年,他见识过不少手段,通过张逸帆也知道了不少内部的事情。就像这件事,张逸帆离任之前请辅导员吃过饭,替张浩婷铺好了路,所以才会这么顺利。就像甄沙毕的女朋友,通过甄沙毕认识了不少学长学姐同级生,大三刚开学就把甄沙毕踹了。
张浩婷走后,银行抱着他,轻声问:“旭子,你讨厌这么做吗?”
“不讨厌,”朱旭摇摇头,“我就是烦。”
“……和讨厌有区别吗?”
第39章 三口人
朱旭安安心心度过了大三一年。大四上学期,除了上课,他几乎不离自习室。他没有报考研机构,他打算自学考进银行学校的研究生。
银行也考研,考本校的研究生,但他并没有因此轻松一点,周末甚至都抽不出时间去找朱旭。但两个人互道早安晚安,没有一天间断。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早上,银行给朱旭发一句早安,却没有收到朱旭的回复,他等了两节课,还是没有收到朱旭的消息,打电话也没有人接。他有些着急了,朱旭最近一直秒回消息,就算是以前,回消息也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银行耐着心又等了一节课,仍旧没有等到朱旭的消息和电话。他给张浩婷打了个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他立即在网上买了最近的一趟动车票。到了朱旭租的房子,发现没有人,门上了锁。这时,张浩婷回过电话来。
“喂,行行,怎么了?”
“浩婷,旭子去上课吗?”银行焦急地问。
“他没来,班长说他请假了,我还以为他去找你了。出什么事了?你们吵架了?”
“没有吵架。”银行眉头紧皱,“浩婷,你能帮忙问一下你们班长请假原因是什么吗?”
“好的,你等会啊,班长……”张浩婷似乎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手机接触桌子发出“彭”的一声,使银行的脑仁一痛。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行行,”张浩婷又拿起电话,声音不复刚才的明快,“我们班长说,旭子家里有人去世了,昨天晚上半夜回去的,你知道是谁么?”
银行的手一软,手机差点滑下去。他稳住心神,说:“不知道,浩婷,先这样,我挂了。”
银行放下手机,靠着门坐下来,脑仁又开始痛,一阵一阵的。能让朱旭半夜就回去的人肯定是对他来说特别重要的人。是谁呢?他小姨夫?他小姨?还是……他妈?本来朱旭身边就没有几个人……怎么还要走一个?
他情不自禁地抹了把脸,朱旭经常会做这个动作,朱旭和他妈吵架不得不让步时,朱旭和他吵架不得不妥协时。银行平时好说话,但是两个人每次吵架都是朱旭先让步,朱旭也总是像他现在这样狠狠抹把脸。而他却是第一次知道,朱旭这样做是为了把眼泪抹掉。
银行沉重地叹了口气,捻去手上的泪,扶着墙站起来,向楼下走去。
朱旭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脚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真实感。
他不停地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他小姨叫他黑蛋时没心没肺的样子,想起他小姨夫笑着拍他的肩膀的样子,想起梁扁扁缠着他要零食的样子,想起他爸走的那天他小姨站在车边一脸心疼看着他的样子,想起他小姨护着他和他妈吵架的样子……而这些样子,他……
“你就是朱旭吧?”朱旭抬头看,他认识眼前这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头,这是梁扁扁她爷爷。
朱旭抿了抿嘴唇,点头。
“我们先走了,还……”老头别过头,似乎还擦了下眼泪,过了好一会,他才扭回头,说:“有很多事……很多事处理,你在这守好你妈妈。”
老头身边和他差不多年龄的老太太拉着老头的胳膊泣不成声。
朱旭麻木地点了两下头,老人拍拍他的肩膀,和旁边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向医院外走去。
这时,他面前经过两个护士。
年长一点的护士说:“……一家三口都没了,真惨!刚才过去的老头老太太看到了没?”
“他们怎么了?”年轻的护士问。
“死的三个就是他们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女。唉,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我的天哪!是车祸么?”
老护士看了看四周,像是怕别人听见,她用更低的声音说:“听说是在去外甥学校的路上被别人故意撞的,一家三口当场就死了……”
朱旭把目光从两个护士身上移开,转到两个老人身上。他想他们应该是没有听见两个护士的对话,他们都那么大年纪了,应该是没有听见。
他扭头看了看长椅的位置,确定自己这样坐下去不会坐空之后,他才慢腾腾地坐下,挺直脊背,把双手放在腿上,像是在幼儿园等着他爸妈过来接他一那样盯着病房门。
他盯着病房门看了一个小时,看了两个小时,看了三个小时,看了四个小时。没有看出什么,倒是又看到了那两个护士,她们又从他面前经过,看也没看他,她们在说话。
年长一些的护士说:“……听说撞死那三口的人被另一个人杀死了,另一个人在那三口家门口自杀了!”
年轻的护士问:“我的天哪!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哪?黑社会么?”
年长一些的护士又压低声音,说:“不是,听说是欠了债不还……”
她们说着说着走远了,他突然想起那些人不知道有没有通知他哥,要是通知了他哥怎么现在还不来?他拿出手机决定自己给他哥打个电话。
输进密码,就看见有未接来电,全是银行打来的。他又想起他还没有告诉银行,他准备回拨,却突然想起银行忙着考研,不能在这时候打扰银行。他忽略未接来电,点开通讯录,找到他哥的号码,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