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家谁都能养,唯独郁礼。
郁振江说:“咱们家不养闲人,薇薇当年虽然做了那样的事,可我身为他的父亲,自然不会偏心,你的工作我让明空给你安排好,他的公司恰好有几个位置缺人,明空说你可以随时去那里报道。”
郁礼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打算去西区那边找工作,顺便租房住,前两天去看了太爷爷,我想多花点时间陪陪他。”
郁振江背过身,其实就在等郁礼的这一句话。
郁礼的回归对郁家而言实在算不上一件多么光彩的存在,奈何太老爷子疼爱他,这些年太老爷子因为不满郁家对郁礼的排挤,宁愿自己在疗养院里住也不肯回来住,一家人轮番去哄着劝着,也没能把人劝回来。
太爷爷今年已经九十七岁的高龄,不知道还能再享福几年。
太老爷子离开郁家的事,不仅是郁家的人愁心,外头的人也在看着,猜测这太老爷为什么不肯和家里一起住。
此次郁礼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陪太爷爷,恰好迎了郁家的意思。
郁振江说:“这倒不错,你表哥在西区那边跟蒋长封合作投资了一项工程,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腾出一个位置应该是不难的。”
郁礼点点头,他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惹老爷子不高兴,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了,任他们随意安排吧,只要能见到太爷爷,这些倒也无所谓。
——
郁明空办事的效率很快,一个电话过去,办公室那边刚好说需要文员,郁礼才毕业,从普通的职位做起倒也合适。
于是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郁礼当天把行李收拾完准备好个人简历,第二天一早坐车往公司的地址去了。
入职手续办理得很快,郁礼给郁明空发了条信息,希望他不要把自己的关系身份告诉其他人
。
两人虽然不亲,郁明空多多少少也清楚他的性子,电话里吩咐过去,除了负责人和郁明空,没人知道郁礼的来头。
负责人老莫让他明天才上班,趁还有时间,他在附近找了间房子租。
西城这块地区距离市区挺远,偏郊区的地理位置,环境不错,适合上班族休息时过来小住几日散心放松,因此沿带出租的公寓楼不算少。
他很快锁定好租的房子,联系上房东签好合同交房租。傍晚前郁明空打电话过来说要给他一套西城的房子时,郁礼客气回绝,说自己已经找到地方住。
那头郁明空顿了一下,“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毕竟也是你的表哥。”
关系淡了,为人处世那一套还在,更何况郁家的掌事权逐渐交到郁明空身上,说得通俗一些,长兄如父,如今郁明空代替郁振江管他也是不为过的。
郁礼挂掉电话,对空气露出空虚一笑。
公寓楼是随时入住的,家具一应俱全,不需要他特意准备什么,郁礼放好行李又出去吃了些东西,随即拦了辆车去疗养院那边看看太爷爷。
太老爷子郁山鸣打小就疼爱郁礼,郁家每一个人都不待见他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郁山鸣却从他被接回郁家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他,明着暗着护了他好几年。
直到十岁那年他被郁家暗中送出国外,太爷爷一气之下不顾所有人的劝阻,搬到疗养院里住,无论郁家的人说什么他都不回去,说郁礼什么时候回来他才考虑搬回家里。
郁礼一走就是十三年,老人家便在疗养院里住了十三年,他刚到国外那会儿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想要联系太爷爷都没有办法,直到后来郁明空联系上他,他才和太爷爷通了视频。
得知小曾孙被送走,郁山鸣巴不得他早些回来,可等他真的到了国外,郁山鸣忍着思念,又不愿小曾孙那么早回来。
郁山鸣希望小孩借此机会去看看外面广阔的世界,天高任鸟飞,他盼望啊,盼望他的小曾孙以后不要被绑死在郁家。也因此,郁礼在国外停留十三年,这数年时间除了太爷爷,郁家的人他一个也没联系过。
父母赋予了他生命,太爷爷却是他这辈子最亲近的亲人。
——
疗养院依山傍水,环境清幽,郁礼到地方时天色慢慢暗下,这会儿刚好是老人用晚餐的时间。
他做了登记后很快来到太爷爷的房间,敲过门进去,郁山鸣还在吃饭呢,抬头见到小曾孙过来,立刻笑了,满脸皱纹荡漾。
“小礼怎么过来啦。”
郁礼在床边拉了张凳子坐下,说:“家里给我安排好一份工作,就在西城,公司靠近这里,以后我就能多陪陪您。”
郁山鸣笑呵呵地,“他们没为难你吧。”
郁礼摇头,“太爷爷放心,我已经长这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也要注意好身体。”
郁山鸣除了在郁家对郁礼态度上这件事上不松口,其余时候倒是个心胸广阔的人。
他年纪虽然大了,好在脑袋没完全懵,甚至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潮流他也是了解一些的,爷孙俩聊天时,郁礼偶尔会被太爷爷嘴里蹦出的网络用语逗笑。
九点到,郁礼才和太老爷子告别。走出疗养院时外头的天红沉沉的,空气中有一丝窒闷,看起来像是要下雨。
念头才闪过,车没等到,一粒接一粒如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水坑。
郁礼身上没有雨具,时间又晚,一时半会儿没有出租车经过。
眨眼的功夫雨势猛地变大,哗啦啦的雨水瓢泼而下,郁礼身上很快被淋个湿透,他等了又等没有车辆经过,只好往回跑,打算找间便利店买把雨伞。
这时身后传来叭叭的声音,他扭头一看,后方有辆黑色轿车降下车窗,露出一张叫他心生惧意的脸。
又是这个面带刀疤的男人。
蒋长封对他侧头,打开车门,“进来。”
郁礼身上都是水,眼下也不是扭捏的时刻,他不好意思进前座,挑了后座靠边的位置坐下,往下流的水很快染湿皮椅。
蒋长封扯出一条干净的毛巾给他,“擦擦吧。”
“谢谢。”
蒋长封关掉空调,把车靠在路边,透过后视镜看他,“过来看你太爷爷?”
郁礼点头,毛巾沿着纤长的脖颈擦了几遍,“对呀,没想到刚出来没多久就下雨了。”
蒋长封说:“这段时间的天气就是这样,出门最好带把伞防着。”
他苦着眉头扯开湿透后黏在身上的衣服,没看到通过后视镜看他的男人无声笑了笑。
看够了也笑够了的蒋长封说:“我这有套运动服,之前和老同学打球时带的,结果那天没打成,你要换吗?”
不等郁礼说话呢,他就把衣服递过去,郁礼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
蒋长封说:“穿吧,你明天要上班,如果生病了可不好。”
郁礼把衣服接了,“是郁明空告诉你的吗。”
蒋长封笑说:“那工程的大老板是我,你说呢。”
这意思不就是他的大老板也是他,郁礼抿着嘴巴没说话,郁闷之极。
蒋长封重新启动车子,过了两分钟,才开口:“你尽快换衣服,别着凉感冒。”
裤子他是不打算换的,郁礼背过身子,刻意躲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快速把衣服脱掉,套上干净宽松的运动上衣。
就这时间,他听到蒋长封说:“不换裤子吗?”
郁礼吓了一跳,眉头突突直跳。他盯着前方的后视镜,声音染上几分恼羞,“你、你偷看我!”
蒋长封一噎,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
“好吧,我确实看了一眼,这是我的不对,我跟你道歉。”
由于身体上的缺陷,郁礼在这方面可以说比女人在其他人面前换衣服还要敏感。
他越想就越气恼,气蒋长封,也气自己,想把手上的湿衣服扔到这人头上。
蒋长封看到他气咻咻的样子,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小朋友原来这么不禁逗的。
蒋长封没办法,只好重新认错,问他:“你住在哪里。”
郁礼没什么好气的把地方说了,说完还是不理人。
蒋长封暗笑,觉得小朋友到跟个小姑娘似的,看一眼就闹别扭了。虽然有点好笑,然而在老男人眼中,这样子的郁礼,更可爱了。
可爱的人有足够的特权闹别扭。
第5章 午夜红裙(捉虫)
短时间内不停地遇到一个人是种缘分,就目前而言,蒋长封对他和小朋友的缘分感到相当满意。
雨势渐渐变小,车子开到郁礼所住的公寓楼下停好。透过后视镜看到人推门出去,蒋长封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慢条斯理说:“不请我上去喝一杯茶吗?”
抱着衣服下车的郁礼脚步一顿,他站在车门外,犹豫了。
蒋长封好心把他送回来,还给他干净的衣服穿,如果他不有所表示,于情于理都不太妥当。
想着,却又苦恼,他今天才搬家,哪里有茶请人喝呀。
郁礼走到车窗前,欲言又止。
蒋长封笑出声,说:“逗你玩的,这么晚了我怎么好意思上去麻烦你,快回去洗个热水澡休息,有没有冲剂,有的话就泡一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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