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
手电的亮光聚焦到方砖下入口处的楼梯板。一旁的香月清司探着脑袋,看到楼梯上两道有些模糊的脚印不禁挑了挑眉,说道:“两个男人,一个身量小一些,另一个中等身材……唔,这个距离,像是中间隔着什么……”
“担架。”田代皖一郎冷静地开口说道,“看这痕迹,应该是抬着什么重物。”
“担架上能抬着的只会是伤员。”香月清司接口道。顺便也回头问一个下士要了一只手电,学田代皖一郎趴在地上也仔细观察起来。
田代皖一郎有些嫌恶地往旁边挪了挪,朝他斜了一眼,见那个人厚着脸皮没有反应,只得继续将手电的光线顺着楼梯往下。
地下室空间不算大,看着倒像是个储藏食物的地方。田代皖一郎朝里面嗅了嗅,唔,酒精挥发的气味。有一个摆放食物的柜子和数个粮食袋,看着都落了灰。两排清晰的脚印从楼梯下面延伸到一扇黑色大门下停下了。
田代皖一郎觉得自己的血液有些沸腾,他瞳孔缩紧,神经紧绷。站起身来利落地脱下了上身的外套,慢慢爬下了通向地下储藏室的楼梯。香月清司见他腹部衬衫上还隐隐约约有一丝血迹渗出,皱了皱眉,也脱了外套跟着田代皖一郎下去了。
两人小心谨慎地环视了一下地下室的环境,顺着脚印走到那扇门后。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门把手上赫然的手印,不禁对视了一眼,从彼此晦涩的目光之中都察觉出了同样的想法。
田代皖一郎和香月清司迅速从腰间掏出手枪握在手中,香月清司朝田代皖使了个做好准备的眼神,砰的一下打开了大门,风“呜呜”地就这样从前方一片漆黑之处灌进储藏室来。两人面对黑暗的环境不敢妄动,朝着入口处的牟田口廉也挥了挥手示意他带着队伍下来。
数十束光线勉强穿透了前方十米左右的黑暗,站在洞口的十来个人全然戒备。田代皖一郎冷冷的声线在地下通道里回响起来:“所有人分成三路,分别跟着我、香月将军和牟田口大佐。小心行动,出发!”
那厢还在紧张着神经的程蝶衣和秋明没再听见日本人在屋子里活动的声响,刚放下了吊在喉咙口的大石头,下一刻又被瞬得提了起来。
“唔…………”
☆、苏醒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极安静的环境下让人听得一清二楚。秋明和程蝶衣惊得对视了一眼,昨天白天也有了反应。
秋明给了程蝶衣一个眼神,让他紧紧捂住宋濂的嘴,不要让他发出什么动静。自己再一次爬上天窗外的屋顶,只见园子里有一个日本兵手中握着步枪守在宋公馆地下储藏室的入口,还有一个守在公馆正门入口处,同样是警戒严防。
看将军现在的样子是有些转醒的迹象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出一点岔子。日本人这个阵势,想必是已经发现了他们昨天白天才布置好的地下室,也好,可以拖延一段时间。看完便迅速跳进密室,落地又稳又轻,对程蝶衣轻声说道:“没事儿了,咱们昨天做的那骗人把戏应该可以拖延一阵,现在宋公馆只有两个日本兵守着,都不在屋内。”
程蝶衣听罢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了自己用力捂着宋濂嘴巴的手。再回头却见宋濂眉头似乎略微皱起,眼珠在眼皮底下转动,好像是有要转醒的迹象,两人纷纷凑上前去。
程蝶衣轻轻拍着宋濂的有些扎手的脸颊一侧,轻声唤着:“敏之,敏之!醒醒,快醒醒!”
宋濂仿佛在回应着他的呼唤,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秋明见状,简直喜不自胜,压低了声音惊喜道:“手指动了!手指动了!程先生,你再和他说说话!他就要醒了!!”
“敏之!别睡下去了!快醒醒吧,你都昏迷了半个月了!我是君越啊,快醒醒!”
眼前是一片白蒙蒙的雾,说是雾但其实宋濂知道自己没有睁开眼睛。不是他不想睁开,而是他的眼皮仿佛被两个大铁砧压住,弹都弹不动。
整个人仿佛浸在温水湖底,光线从水面直射进入水底,但耳边却是昏昏糊糊的水声。
他仿佛听见有什么人在叫他。
是不是在叫他的名字他也不能很确定,那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好像自己是一个就要溺亡的人,有人在案上朝水里面呼喊着。那人的声音非常温柔,又仿佛带着点焦急的意味,他的声波被水的密度紊乱,听不透彻。
手脚都不听使唤,真的,好累……
见宋濂的眉头似乎要放松下去,整个人也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程蝶衣简直心急如焚。一个激灵,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练劈腿练晕过去时候师傅们的手段。
就在这一瞬间,他便不那么恨自己的那狠心把自己扔在科班里的娘,也不那么怨成天打骂他们的师傅了。程蝶衣现在有点疾病乱投医,狠了狠心,坚定了口气,一双杏眼直直看向秋明说:“秋副官,你说你的本事比一般的大夫都要好,想必有些穴位你是懂的。”
秋明心里也急啊,他以为程蝶衣这个时候要他来医治宋濂。要知道他虽然是懂一些医术没错,但是伤到了大脑的事,他也真是束手无策啊!只得开口说道:“程先生,我的确懂些穴位,但知道的并不多,况且将军现在是伤到了头部,就算我针灸只怕也是没有多少用处的啊!”
“不,我的意思不是让你现在为他治病,死马当活马医!我想让他受一些疼痛的刺激,这样也许就能让他清醒起来。”
秋明一听也愣了。没错啊,将军现在身上的外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程蝶衣又每天给他擦身子换药换纱布,照顾的很是妥帖。从正常的角度来考虑,这样做是为了能让将军的上快些好起来,给他一个更好的疗伤环境。但是换个视角来看待,在这种舒适的情况之下,昏迷的人就像是在一张又柔软又暖和的大床上深眠。试问睡的正香的人怎么能醒过来呢?!
他马上领会了程蝶衣的意思,但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将军伤到的是头部,要知道他在军队里也看到过不少头部受伤的人,有些极端的个例甚至连痛觉都没有了。若是这种情况,那……
秋明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一个最常见的足底阿是穴(腧穴,痛点),涌泉。这个穴位若以针刺再加以研磨,会非常疼痛、酸麻。但是,如果是最坏的情况,将军很可能连痛觉都没有了……”
程蝶衣咬了咬牙,如果真是那种情况他也一时想不到什么办法了。但是,敏之吉人自有天相,他投胎投的都比一般人好,运气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他压低了声音坚决地说:“尽力一试吧,此刻我们也没有别的什么法子了。”
秋明也知道将军越早醒过来对他们的处境越有利。毕竟日本人都已经查到家门口来了,那个福盛泰粮油店只是一是掩护。万一日本人查到了那天他们在火车站的踪迹,顺藤摸瓜,肯定是可以找得到程蝶衣的真实身份的。到那时,宋公馆就不会再那么安全了。
他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请程先生在一旁按住将军的腿,施针过程中他可能会有一些无意识反应,一定要稳住他不要让他乱动。”
说完他就撩起袖子去洗手间净了手。又回来从阁楼的储物柜里翻出了一个急救箱,从里面扒拉出一个旧旧的牛皮包,摊开之后是一排排泛着银蓝色微光的针灸针。接着又取出一些棉球,沾了他特意搬上来两坛的烈酒将那些银针中的三四根仔细擦拭了一边,准备工作算是妥当了。
程蝶衣配合地撩开宋濂腿部的薄被,在秋明的示意下把宋濂的裤腿卷到了膝盖以上。两人对视了一下,可以开始了。
秋明先是让程蝶衣曲起宋濂的膝盖,一只脚搁在另一只上,手握成拳轻轻敲击了一下宋濂膝盖以下的位置。见腿部没什么反应,秋明的眉头略微皱起,看得程蝶衣有些担心。秋明顿了顿,加大了力度再试了一次。这次宋濂的腿终于小幅度地弹了一弹,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换了另外一只腿试验之后,也是同样的情况。
秋明一边拿起一根银针对着蜡烛上的火苗细细烤了,一边对着程蝶衣说道:“刚才那样做是为了看看将军有没有感觉。看来头部受伤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但好在不是最坏的那种情形。现在你抱紧他的双腿,我要先刺激他的足三里,这样等一会大头戏上的时候才能更加顺利。”
见程蝶衣照做之后还点了点头以示明白,秋明下手并不犹豫,又狠又快地刺进了膝盖下面三指的地方。只见宋濂仿佛下意识地因为酸痛感而弹了弹腿,程蝶衣见状立刻抱紧,以免让秋明不方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