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把新桃换旧符~”围在旁边的一群小孩都咧开嘴念得更起劲,还有几个跳到新严背上,挤到他怀里撒娇。
易光看着这一幕,一方面觉得新严对小孩子实在有一套,太令人佩服了,一方面又觉得心里有点酸,好像爸爸被别人抢了去似的。对于自己可笑的嫉妒,易光是很惊讶的,然而这种惊讶他都快习惯了,近半年来他不断翻新对自我的认知,对新严的依赖程度也呈直线上升趋势。搞不明白,只能归因为小时候太缺乏父爱现在又突然得到的缘故。
又跟孩子们玩耍了一阵,他们就要回家去了。
“今天还很早呀,新严叔叔你要回去了吗?”“再玩一下吧。”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挽留。
“叔叔今年跟大哥哥一起过年,要早点回去准备哦~”新严摸摸孩子们的头。
“啊~”“那明天要早点过来哦~”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叮嘱。新严每年的初一都会过来,这也成为惯例了。
临离开的时候,新严在跟院长道别,几个孩子围到易光身边,说:“大哥哥好幸福啊,可以一个人跟新严叔叔一起过年。”“明天绝对不可以独占新严叔叔,要让叔叔早早地过来陪我们玩,记住啦。”
易光冒汗,他这是成为公众情敌了吗?
回家之后,他们也开始贴春联了。两人一起涂浆糊,一人贴,一人指挥着对齐,两人再一起抹平了。
“辞旧迎新新春到。”新严念了上句,易光默契地接了下句,“天官赐福福临门。”
易光看见手上沾了红,调皮一笑,快速往新严脸上一抹,“吉星高照。”然后新严就追着他跑进了屋。
电视里播着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饭桌上摆了热腾腾的五六盘菜,妈妈的照片立在一旁的柜子上,微笑地看着,窗外的夜空时不时有烟花绽放,夜空下仍是那万家灯火,而他不再觉得凄清,因为一回头便看到,那人拿出了几罐啤酒放在桌上,身上的围裙还未脱去。
饭饱酒酣,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
“……上大学的时候,你妈妈根本就不会做饭。”
“咦,可是妈妈做饭很好吃啊,会炒很多菜。”
“那都是结婚后才学的,还是我教的呢。我教得好吧?”
“好~我也要学。”
“学了之后要做给谁吃啊?”
“做给新严哥吃。”
“真乖~”
……
“……新严哥这么好……妈妈……为什么不肯复婚呢?”易光的声音低沉了些许。
新严吃了一惊,仔细一瞧,发现小光脸红红的,眼底也有些红,目光有些迷离。
这啤酒度数很低,不足以醉人。酒不醉人,人自醉之。
新严揽过小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妈妈是个好女人。”
“爸爸以后都会在你身边。”
听着这样令人心安的话语,易光再一次抱着新严入睡。
大年初一,吃过早饭后,新严跟小光就到孤儿院去了。刚一进门,孩子们就一哄而上围过来。“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新年好~”
“新年好呀~来,红包~每个人都有,不要抢哦。”易光觉得新严就像个派礼物的圣诞老人,就差套红衣服跟大胡子了。
“大哥哥,红包~”几个靠易光比较近的小孩向他伸出了手。
“啊,大哥哥还没有结婚,所以没有红包给你们哦。”易光笑吟吟地回答。
“小气~”几个男孩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过去找新严要红包。
易光眉头抽搐,这群小鬼……
派完红包是自由活动时间。几个女孩子围着易光问:“大哥哥,你们年夜饭吃了什么呀?”
易光稍一回想,回答:“有鱼、炸鸡、河蚌、肉卷、排骨汤跟青菜。”
“好多菜啊,都是新严叔叔炒的吗?”
“大哥哥你太幸福了,可以吃叔叔炒的菜。”
“叔叔真厉害,我长大后要做叔叔的新娘。”
“小春你真狡猾,我也要做叔叔的新娘。”
女孩子们一脸向往。
……现在的小女孩都这么早熟的吗?
看这情形,易光忍不住想逗逗她们。“咦,没有人想给大哥哥我做新娘吗?”
“新严叔叔比大哥哥好,又温柔又能干,长得又帅,比大哥哥强多了。”
易光眉头又忍不住抽搐了,童言无忌,直中靶心。
易光玩心顿起,想要恶作剧一番。“可是嫁给大哥哥我的话,新严叔叔就会变成爸爸了哦~”
这句话如响雷般在孩子们心中炸开了,时间似乎凝固了一瞬,一瞬过去之后,所有的女孩子都围了过来。“那我要嫁给大哥哥。”“我也要。”……留下男孩子们还在原地呆愣,其中一个反应过来,涨红了脸对易光吼:“……太……太狡猾了。”
新严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了,打趣道:“哎呀,小光你这么快就私定终身了,爸爸好伤心啊。”
女孩子们又围到新严身边去,七嘴八舌地说要当新严的小媳妇儿。那个朝易光吼的小男孩“哇”的一声就哭了,新严赶紧过去安慰他,“怎么了,为什么哭呀,小铭?”
叫小铭的男孩边抽泣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也想……做叔叔……的小孩……可……可是我是男孩子……不能嫁给……大哥哥……”
闻言,易光一瞬间忡愣了。
如果新严有另一个小孩……
如果自己将来结了婚……
如果新严有了再婚对象……
——如果,在他与新严中间多出了一个人。
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脑海里盘旋着混乱的思绪,让他无心再开玩笑。
新严是个近乎完美的男人,不管是作为同事、父亲,还是社会个体,每个角色都做得很出色,很受欢迎。这样的人现在却被他独占着。跟孤儿院的孩子比起来,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啊。
——但是,为什么还不满足呢?为什么还想要更多呢?
离开孤儿院,回家的路上,易光还未从之前的情绪中走出来,一路上有点沉默。
新严观察了一会小光的表情,问:“还在想孤儿院的事吗?”
“嗯。我,开了个错误的玩笑。”会伤害到他们的玩笑。
“他们都是惹人怜爱的孩子,对吧?”
“……”
又沉默了一阵。新严重新开口:“其实我考虑过领养一两个小孩……”像是后悔提起这个话题般,新严的声音越说越弱。
易光一瞬间惊讶极了,“那……为什么……”
“……”沉默把时间拉得很长,变了形,人心也随着躁动不安。“……我没有自信能够照顾好小孩,所以就放弃了。”
——借口!
易光心情有些复杂。这是新严第一次对他撒谎。但是,既然他不想说,也不能勉强。只是没想到,新严还有不愿告诉他的事情,明明他们之间已经很亲近了。不,跟妈妈离婚的理由,没有复婚的理由,都还没有告诉他,不是吗?
易光忽然觉得自己对新严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两人之间还是隔着遥远的距离。这个认知让易光的心揪起来。有点……难受呀……
——想要、更靠近。
“咚!”手被牵起的一瞬间,易光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像是被电到一般。
新严拉着小光往前走,仿佛把他拉出阴沉思绪的旋涡。“好啦,不要想了,回家吧。”
心脏持续跳动,把血液输往全身,还带着猛烈跳动余留的麻。
……回家。
第9章 第 9 章
一只温暖的手牵着自己,在花海中快乐地奔跑。那人停下,转过身来。他扑过去,把那人压在身下。那人嘻嘻地笑,抚摸他的脸。他也嘻嘻地笑,亲吻身下的人。舌头柔软地卷起来……
哈!
大年初二的早上,易光发现自己遗精了。老脸一红,悄悄地毁尸灭迹。
正月初二,回娘家的日子。两个大男人,没有娘家可以回,又不宜去串门,城市里还是空荡荡的,多数商家也基本歇业中。于是两人宅了一天。
易光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回想一早发生的事情。
新严拿出多年前买的吉他,之前大扫除的时候还翻出来一本吉他谱。
“新严哥,你会弹吗?”小光现在越来越常喊他“新严哥”了,新严也习以为常。
新严还在比划着摸索感觉,头也不抬,带着点慵懒,“基本不会啊。”对照着乐谱弹出几个音符。
Do! Re! Mi! Fa! So! La! Si!
“大学的时候,看见别人弹,觉得好帅,就很想学,但是当时没有条件。工作之后有了条件,就去买了吉他跟乐谱,结果还是学不会,我在音乐方面还真是没有什么天赋啊。”
摆好乐谱,做好准备,新严抬起头看着小光,羞赧地笑了一下,然后磕磕绊绊地弹了一首——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那人抱着吉他,眼睛盯着乐谱,手指僵硬地撩拨琴弦,嘴里跟着哼出声。冬日早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那人身上镀了一层浅浅的光辉,柔和了整个画面,就像电影里常出现的抒情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