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宁静。真好。
一曲终了,新严抬起头来看小光,小光瞬间就乐了。“弹得还不错啊。”看我真诚的笑容。
“这是最简单的,基本没有和弦,一涉及和弦我就懵了。”新严把吉他递给小光,“你要弹弹看吗?”
于是就开始了一只菜鸟教另一只菜鸟的吉他教学进程。
“每根手指拨不同的弦。”
“六线谱对应六根弦。”
“哆是五弦三品,就是按在五弦第三格。”
……
半个小时后,又一首磕磕绊绊的《小星星》出来了,但是节奏掌握得比较好。
“小光好厉害,这么快就超过我了,看来你在音乐方面是有天赋的。”新严欣慰地拍拍小光的肩膀,“你要不要学,会弹吉他的男生很受欢迎哦。”
小光抱着吉他笑,“你希望我学吗?”
“能学当然好啊,我也想看我儿子弹吉他的帅帅的样子。”新严笑得欢快,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在对方眼里超级有魅力的。帅大叔的魅力,可不是弹吉他的小毛头能比的。
“好,”小光咧牙一笑,眼睛里似有水波荡漾,“等学会了我弹给你听。”
又练了半个小时,他们打算看电影。电视架的抽屉里有一排的影碟,都是新严看过的,于是这次直接在网络电影频道选了一部《成长边缘》来看。
安静祥和的初二之后,是开始有客来访的初三。按照往年的惯例,家在本地或者由于其他原因没有回家的同事,这时候会结伴来“严哥”家小型聚会。今年来的人是物业部的李秋明跟彭立纯、人事部的张析谦、市场部总监郭平刚和东区项目经理芳姐。
客厅的茶几上放了许多零食跟切好的水果,大家随意就坐,随兴聊天,有时说说公司事务,有时又牵扯到成人世界的其他方面,易光不太感兴趣,也插不上嘴,只能无聊地坐着。
张析谦是个开心果,在这种私下的场合也敢开领导的玩笑,有他在都不怕冷场。话题在好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之后,落到易光身上。“哎呀,小光你怎么都不说话?一回生二回熟,我们都见过几面了,算是熟人了,来一起聊聊嘛。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还是在那间酒吧呢,你怎么会在那里啊?”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了过来,易光沉默,只是看着新严。
新严便笑着帮他解围,“他是去‘体验打工生活’,就去了那么一次。”
半年前的景象还能清晰忆起,却仿佛久远得像是过了好多年,当时那样剑拔弩张的态度现在想起来都有点不能理解,真是太幼稚了。随之忆起的,还有新严当时落寞的身影和那一句“不被需要的人,是我啊”,此时想来有些心疼,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啊,没有得到解答的疑惑使人烦躁。
“对了,那间酒吧听说真的成了GAY吧耶。”张析谦又在兴奋地分享情报。
旁边的女同事彭立纯虽然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饮料默默地喝,但是忍不住用好奇的眼光看过去。
芳姐对这个话题兴致不高,顺手从旁边的矮几上拿了本杂志来翻,还偷偷看了易光几眼。
郭哥则趁机去了趟洗手间。
“你怎么知道?你难道经常去?”新严打趣他,彭立纯也跟着笑了。
“没有,我这不都是听人说的嘛。”然后他瞄了一眼洗手间,判定郭哥不会马上出来,又压低了声音说,“还有人看到G哥进去那里哦。”
新严敲了敲他的额头,“你啊,又开始无端猜测别人了,小心人家告你造谣。”
易光见新严敲那人的额头,不禁皱了下眉。
“真的嘛,”张析谦摸摸额头,“不过那里也取消……那个舞了,就是个普通的GAY吧。”
郭哥出来了,这个话题也随之结束,很快转到其他方面去。
芳姐试着跟易光聊了两句,准备上什么大学?有什么兴趣爱好?淡淡的关心询问,并未深入交流。她本身有种女强人的气场,今天这场合比较放松,没有职场上给人的压迫感,就像个普通的阿姨一般。盘里的水果吃完了,她拿起盘子径直走向厨房,她们带来的水果都放在那里。
没一会,新严也到厨房去了。
彭立纯跟张析谦对视一眼,这可是异常罕见的啊。严哥可是极少同芳姐独处的,虽说眼下的状况也不算独处。
“小光,”张析谦用哥俩好的态度捅了捅易光,忍不住好奇地问,“芳姐难道私底下跟你爸爸有了什么进展?”
易光没有回答,站起来就往厨房走。
啊,烦躁。
彭立纯立马白了张析谦一眼,拿这种事问当事人的儿子,而且他妈妈才过世半年,脑子是被猪拱了吗?张析谦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吐吐舌头作无奈状。郭哥则看着易光的背影若有所思。
厨房里,芳姐拿出袋子里的梨来洗,然后削皮、切块。新严从冰箱里拿出一支饮料,然后站在离她一米左右的地方,看她切梨。芳姐没有看他,各做各的事,却仿佛多年夫妻一般默契。
“梨很好。”新严淡淡地说。
芳姐切水果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
“小光长得不像你,想必是像妈妈。”
“小光是个好孩子,他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
芳姐切完梨,新严走过来把饮料给她,然后端起水果盘走出去。芳姐看了一下手里的饮料,瓶身设计简洁,四叶草的图案鲜明突出。
新严走出厨房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光进了房间。
易光快速反锁了房门,然后就背靠着门喘气,而后贴着门滑坐下来,心绪不宁。
那两人在厨房的简短对话完全听不出什么实质的内容,但易光感觉得到,那背后有很重要的信息是他没有解读出来的,他们之间的默契,他们独处时的气氛,他们对等的身份地位和多年共事的情分,一切都让他厌恶、不安。
偏偏,这让易光终于意识到自己对新严的心思了。难怪早上做了那样的梦。怎么会……
自从被他所拥抱之后,再没有过的慌乱与无助又重重袭击了他。
身后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可以想象那人着急的模样。然而易光现在没有勇气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忽略了门外的呼唤,转而找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我不舒服,想睡一觉。】
【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
【不用了,睡一觉就好。】
【好吧,爸爸一直都在,有事随时叫我。】
易光盯着“爸爸”那两个字看了很久,心一阵一阵地痛,痛得哭了出来。
易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张析谦自知闯了祸,没好意思留下来吃饭。芳姐则说自己还有事,也走了。郭平刚其实是第一次来,也没有留下来吃饭的意思。剩下一个彭立纯不是个事儿,于是聚会没有延续到晚餐就结束了。
临走的时候,郭平刚深深看了新严一眼。他注意到了,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虽然那两人都脸色如常,但芳姐手里拿着一瓶意义不明的饮料,而眼神比之前略有些黯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多年观望市场动态的经验让他培养出了一种敏锐的直觉——有些事发生了变化。而且,那个叫小光的孩子……
新严被郭哥那一眼盯得略微怔了怔。他们俩平时交流不多,私交更少,但行事风格上彼此都有点欣赏对方,此外再没有什么交集,不明白这一眼有何含义,而且虽然新严觉得自己行为坦荡,没什么可非议的,还是被这一眼看得心惊,就像被看透了般透出一种窘。
错觉吧。
送走同事之后,新严收拾了客厅,又到小光门口听了会儿动静,坐在沙发看书打发时间却始终看不下去,心里在组织怎么跟小光解释整件事——想必他是误会了他与芳姐。
新严做好晚饭去叫人,小光应了,又磨蹭了好一会才开门出来。没什么异样,除了眼底有点红。
小光静静地吃饭,也不看他,就像回到了刚开始一起住的时候。新严被这气氛憋得难受,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直接问:“小光,你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
“误会什么?”小光还是头也不抬地扒饭,新严有种错觉,自己好像个偷腥被老婆抓到现在正战战兢兢交代罪行的丈夫。
“……我跟芳姐只是普通同事关系,现在是,以后也是。”
小光动作一顿,抬头看了新严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扒饭。
“哦。”
……就这样?
“我是说真的。”新严有点着急地强调。
“我没有怀疑你。”
……难道小光心情不好是另有原因?还是说真的病了?
新严突然伸手去摸小光的额头,小光像被吓到般定住了,然后脸上的温度快速上升。
啊,有点烫,还真是病了呀。
新严觉得自己的解释多余得有点搞笑,没有注意到小光异样的目光。
易光伸手推开新严的手,抛出一个不相关的话题,“爸,我想趁开学前的空闲时间,去参加吉他培训班。”
“可是高考……”
“没关系的,我不会影响高考复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