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胆小鬼 (镜之眸)

　　卓光耀下意识的摸摸脸，苏泌有心逗他，有意朝他脸上吹了一口烟。卓光耀呛得满脸通红。苏泌把嘴边的烟递过去，像学校的不良少年般引诱道：“要不要抽一口？”
　　出乎意料的，卓光耀真的凑过去吸了一口，理所当然又咳得惊天动地。苏泌倒是彻底愣了，看着卓光耀，就像完全不认识一般。
　　卓光耀好不容易缓过来，盯着他认真的说：“我想清楚了，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想让我做的事都可以告诉我，不喜欢我做的事也可以要求我。我愿意为你改变。”
　　苏泌愣怔，手中夹着的香烟一寸寸的燃烧着，越来越烫到手指的热度也难以将他惊醒。偏偏卓光耀还不知道自己投下的□□似的，继续诉说衷肠。
　　“我很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不长。我怕以后再也找不到能让我开心起来的人了。是你的话，被掰弯我也认了。”
　　将想说的话说完，卓光耀也陷入了沉默。苏泌扶额，突然夸张的大笑起来，生理泪水被从眼角挤出。
　　“真是自说自话的大少爷。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呀。我已经订婚了。”苏泌甩甩左手中指的戒指，“对方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漂亮可爱有家教，女活白富美音智胸腰腿全占，满分标准的结婚对象哎。”
　　“所以，我为什么要选你呢？”
　　苏泌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卓光耀神色复杂地反问：“你不是喜欢男人的吗？怎么可能结婚？”
　　“很简单，为钱啊！她能让我少奋斗十年立刻走上人生巅峰，从此良辰美景如花美眷，运气好点再来个老婆孩子炕头热，想想都快活！”
　　卓光耀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个人了，眼前这个痞笑的男人真的是曾经跟他一起在那个小阁楼中寻宝的苏泌吗？曾经那么温柔甚至宠溺又爱跟他撒娇的苏泌哪儿去了？
　　“是你说的，你说\'不想说再见\'。”他鼻子一酸，真觉得委屈。
　　苏泌收起戏谑的表情，大概也没想到卓光耀会提到这个，文字实锤他抵赖不了。
　　“就为这个，你这个万年宅男就千里迢迢跑过来找我了？还把自己搞得跟绑架犯一样？”
　　“我不是绑架犯！”卓光耀一边抹泪一边还不忘倔强回应。 “我就是不想让你结婚，她都去试婚纱了。我着急！”
　　“哎哟！不得了！你还学会跟踪了？！”苏泌好笑地拉住他的手，“你这越擦泪越多，是在催泪吧。来！还是我来替你擦吧。”
　　西装衣袖磨得脸生疼，卓光耀忍着没喊疼，听到熟悉的宠溺声音轻声说着：“你啊！果然没了我，什么都不行呢。小笨蛋！”
　　“大骗子！”卓光耀报复性的擤了一把鼻涕用力蹭在苏泌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上。苏泌看他这么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把他圈到怀里，“可不是嘛！我是大骗子生的小骗子，专门骗财骗色骗人心。”
　　他这么说反倒把卓光耀弄愣了。“你是说你爸……”
　　“那个男人可是个大灰狼，成功地骗到了我妈这只小羊，生下了我这个混种，他也看不上，直接把我扔到了乡下，直到他老婆生的儿子实在不成器了才想到还有我这个儿子。我妈跟了他那么多年总算找到机会哪能放过，立刻从阿公那里把我接回去认祖归宗。结果呢……那个男人为了守住自己的财产，至今也没跟老婆离婚，我妈混到现在还是个三儿，还是他众多三儿中的一个。我从小看女人们斗来斗去，跟看后宫剧似的。有什么意思？我从小就想，为钱争来抢去的有什么意思！我偏看不上！偏要出来独闯一片天下给所有人看，离了那个不正常的家地球还是一样转！”
　　苏泌激昂的音调渐缓，“我出来开了贸易公司，头几年还好。倒卖一些衣帽制品，也算是赚了些钱，渐渐心大，又跟朋友一起做起了金属支架生意，出手囤了大量货在港口，就等下一轮价格波动直接高价出售，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行业里百年不遇的双反，一夜之间连出口权都没有了。就算自损折价卖给当地经销商，经销商还要三推四推，生怕被商务部查出来他们顶风做案。从那次后，我的公司资金链断链，当月的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
　　卓光耀突然反握住他的手，眼中有着乞求，但苏泌还是说出来了。“也正好在那个时候，她找到了我。”


第15章 第十五章
　　“是她请她爸出手，以原价吃掉了我那些滞留在港口的货，也算是救了我一命。那次之后，我做生意就不像以前那么猛进，每接一单都要考虑再考虑，虽然赚的没以前多，但好在公司也缓过来，慢慢又开始盈利。大概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都会变得胆小吧。”
　　苏泌吸完最后一口烟，毫不犹豫地把烟蒂踩在脚下，碾碎。 “遇到你的时候我事业正旺，觉得世界都是自己的，每个人都应该爱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算个屁！关键时候还要靠女人。我那么看不上那个老混蛋，最后还不是靠了他传给我的皮相。”
　　“你看，我根本成不了谁的英雄。”
　　苏泌虽然笑着，卓光耀却觉得那样子比哭更难看。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心被揪得生疼，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像样的安慰话。
　　“你是傻逼吗？！还想着说什么安慰话！不是应该抱上去直接亲才对吗？！”
　　破旧的小酒店里，他的小妹妹用于年龄不相符的玩世不恭的态度叫嚣着，“人都绑了，这点利落劲都没有吗？！”
　　April气鼓鼓的坐在书桌上，晃着脚丫子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苹果，“你低落，低落个什么劲？人家大小姐砸钱买爱情，你也可以啊！咱们家最不差的就是钱！”
　　“能用钱买到的都不是真情。”
　　“哈！”April用力将手中啃得干净的苹果扔进垃圾桶，“人都快是别人家的了，你还在这里磨磨唧唧要什么真感情。鸿兴的那个老头子最近很是春风得意呢，到哪儿都带着那个跟班，“张董啊，这是我家未来姑爷，年轻不懂事啊，我带他来见见世面。”然后理所当然等着别人的恭维，什么年轻人一表人才啊，什么果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什么后生可畏啊，假得要死！稍微查查都知道那小白脸的底细都知道，好端端的一个gay怎么就突然转了性！成人的世界就是虚伪。”
　　卓光耀静静听着她吐槽，脑子里其实一团乱。苏泌就在那儿，他明明知道，却得不到。就像到手了一个心心念念的珍贵的蛋，浑身滑溜溜的，不想让它磕了碰了，却也找不到切入口，不知道能怎么吃掉它。
　　“鸿兴第一个大单还是我们家给的呢，你是没看见那老头子当年拍我妈的马屁多殷勤，现在他们业务扩大了，人脉广了，用不着再扒着我们家了，现在每次酒宴他都懒得来敬酒了，自从有了宝贝姑爷更是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也是，恒申国际董事长的儿子，就算是私生子摆不上台面，暗地里也跟他爸打断骨头连着筋呢。”April已经从斜挎的小包里掏出一包瓜子，像个小老太太似的在桌上盘腿坐着，家长里短的八卦。
　　“哥，你放心。这回我站你这边，就算你再挫，关起门来我们才是自家人！”
　　卓光耀：“……你难道不是因为看不惯鸿兴那老头子？”
　　April吐吐舌头，继续嗑瓜子。“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他这人好赌，开玩笑！鸿兴那点家产够他去公海挥霍几次？总有走背字的一天。我等着呢！”
　　“你小小年纪不读书，整天就想这些？”
　　“读书嘛，过得去就好！要那么用功干嘛？读完书出来还不是要赚钱。你以前读书很用功，现在还不是废物点心？书读多了就要变傻，过犹不及嘛。我可不想变得很你一样。”
　　April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伤人的话，笑咪咪的拍拍双手把剩余的瓜子包好收起来，一蹦一跳的活泼可爱的走了。
　　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卓光耀在窗口边看着保镖撑着伞，April察觉到他的视线，临上车还抬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遇到你的时候我事业正旺，觉得世界都是自己的，每个人都应该爱我……”卓光耀想起苏泌说的话，他觉得April应该也是这样的幸运儿，不像他不论外面的风景多明媚，阳光总是很难照进心里。曾经他很想变成这样的人，学着学校里的那些阳光少年，去打球去社交，装得积极热情，可是不久就累了，稍微复杂的人际关系都会让他心力交瘁。这让他更悲哀的认识到自己确实不是经商的料，最后会选择躲到海岛，也是因为努力过觉得自己的性格注定达不成母亲的期许了，才想到不如逼着母亲自己放弃，反正家里还有聪明伶俐的妹妹。自己对这种逃避行为也觉得羞耻，到现在他都不敢主动去见母亲。绑架苏泌这事，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是自己干出的事，并且毫无悔意。
　　连他也震惊于自己的厚颜无耻。
　　卓光耀继续化身跟踪狂，每天跟着那对金童玉女，被迫吃狗粮。羡慕褪去，嫉妒开始渐渐腐蚀他的心，他常常产生幻觉，跟苏泌约会的其实是自己，对着苏泌笑得幸福又害羞的是自己，为约会见面精心打扮的是自己，在鬼屋中叫得惊天动地被揽入怀抱的是自己，在天空旋转餐厅享受音乐和鲜花的是自己，在家跟心爱的人笨手笨脚的学习包饺子的是自己……甚至有一天，卓光耀梦到自己和苏泌一起肩并肩躺在草地上，天气很好，微风中带着青草特有的清香，周围有三两个小孩子围着他们玩耍，阳光照在他身上，他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非常幸福。他甚至在睡梦中笑了，蓦然醒来，身边什么都没有，苏泌不在这里，只有窗外射进来的冰冷月光。卓光耀坐起身，很久之后终于想起来，苏泌已经是别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