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胆小鬼 (镜之眸)

　　“你的人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吗？一直跟着我呢，就是跟踪技术有点差，建议回炉重造。”卓光耀有心讥讽。
　　April在那头倒吸一口气，声音都带着颤抖：“我这几天并没有派人跟着你……”
　　卓光耀皱眉，拿着手机挪到窗口，微微掀开窗帘往下看。晚上跟着他回酒店的银灰色轿车就停在酒店外，安静的溶在黑夜里。他还能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驾驶侧一闪一闪的橘红色的光。
　　手机里传来April的哀求：“哥，你快跑！”
　　卓光耀按了果断键，捞起外套就快步走出了房间，直奔停车场。也是感谢这种旧式酒店，没有地下停车场，而是直接在酒店外直接圈了一块地就地停车，让他得以准确判断出那辆车的位置。
　　在银灰色的轿车前站定，卓光耀已经有些气喘。借着临近的街灯，能清楚的看见车窗外被扔下的零散烟头。他心如擂鼓，有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当苏泌打开车门走过来的时候，卓光耀想着“没有错，就是这个人了。” 距离上次见面也就十来天，苏泌倒像是憔悴了许多，脸颊消瘦了，眼眶更是深凹下去，称得眉骨更挺了，连唇色也比以前淡了，这个人透着颓废和苍白。
　　深秋的夜晚，他就简单的套了件线衫，这倒跟从前一样。不过那时候他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耍帅心态，现在眼里流露出来的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无所谓。这种眼神让卓光耀心惊，跟当年抛弃所有远赴海岛的自己太像了。
　　苏泌扔掉手中的烟蒂，吐出一口烟雾，歪着头猜道：“怎么发现的？我也跟了你这么多天了，突然半夜三更被抓个现形也是丢脸。有人通知你了？”
　　卓光耀暗地里捶地，为什么这人落魄的模样也那么可爱？！表面上还要装作一脸镇定，“第一天就发现了，就想问问……这么晚了，你吃饭了吗？”
　　苏泌陡然耸了耸肩，大概觉得十分好笑，但是硬憋着没笑出来，整个脸部肌肉都抽搐了。
　　“以前我就有点搞不懂你，也只有你这种时候还能让我笑了。要继续好心请我吃一顿吗？我现在欠了一屁股债，一顿饭钱能省就省了。”
　　卓光耀慷慨地请他在美食街的一家小餐馆里吃了一份盖浇饭。餐馆老板是个脸上有刀疤的胖子，满脸横肉，胳膊上还残留着刺青，待人也算不上热情。看他们俩进来也就随意撇了一眼，问了声吃什么，声音很冷淡。但是端上桌的盖浇饭足足有一人半的分量，米饭被压得结实，浇在米饭上的汤汁和菜色在朴实的白色盘子上堆成了小山，另外还不声不响地端上来两份萝卜排骨汤。卓光耀目测了一下，排骨竟然比萝卜还多。
　　面对两人疑惑的眼神，老板只是淡淡解释：“汤，免费的。” 并留下了两套餐具。
　　苏泌笑眯眯的开动了。“他是看我们两个人才点了一份饭，估计是同情两个穷光蛋。就这汤都不止付的饭钱。”
　　“哦……”
　　“饭太多了，你要不要替我分担一点？”
　　“哦……”
　　两个人你一勺我一勺默默吃着，老板坐在收银台托着下巴，诡异地盯着他们瞧。
　　“我以为你会点两份。要是老板没有送汤，你就要看着我吃了。”
　　“……从小家里吃饭的规矩，过了晚上九点就不能再吃了。”
　　“卓家的家规很严嘛。”
　　“嗯。”
　　卓光耀一口一口的夹着例汤里的萝卜吃，也不想思考对方是不是在套他话了。
　　“你妹妹跟你一点都不一样，单看的话绝对想不到是一个妈生的。她整鸿兴的手段一套套的，埋了个隐患潜伏很久突然爆发，咬住喉咙就不松口了，跟猎豹似的。你呢，看起来像只小绵羊。”苏泌顿了顿，补充道：“偶尔是只狼。哈哈！”
　　卓光耀仍旧一口一块萝卜。
　　“鸿兴的生意被插手得差不多了，人事也面临大换血，才短短几天啊？就变天了。你妹妹准备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小咪现在天天哭，也难怪，她当惯了大小姐，哪能想到鸿兴还有倒台的一天。”
　　卓光耀干光了所有萝卜转而开始啃排骨，苏泌倒是放下筷了，正襟危坐。
　　“我欠过她，不能看着她受苦。你……能不能劝你妹妹放过她？”
　　卓光耀指间的筷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其实，上次在海边公路边见面后，我一直后悔。如果你的感情可以用来还债，那么那个债主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卓光耀抬起头，直视苏泌， “在你眼里既然感情可以用金钱量化，那么这次鸿兴，卓家势在必得，你想要卓家放掉到手的肥肉，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第19章 第十九章
　　C城的清晨总是凉凉的，花园里的植物经过昨夜整晚的细雨浇灌整个都湿漉漉的，青嫩的绿叶上也泛起了露珠，慢慢的汇成大滴往下落。
　　听说早露煎的茶不错。卓光耀想着，要不要学电视剧里的那些好老婆们去采露珠？虽然听起来挺扯淡的！
　　一件外套不重不轻的披在他肩上。他转过头，苏泌正站在他身后无奈的笑，“怎么又起得那么早？又不是公鸡赶着打鸣。”
　　卓光耀有些冷漠的转过头继续盯着花园，旁人当然很难懂他的想法，只以为大早上的心情不好，起床气还没过呢。苏泌转到厨房煮了两杯咖啡，一杯加糖加奶送到卓光耀手里，捏捏他的鼻子，“试试吧，就算不喜欢喝也能暖暖手。”
　　卓光耀低头看着咖啡继续发呆，他是不喜欢喝咖啡的，但是苏泌喜欢，号称新的一天要从清晨一杯咖啡开始，时常给他灌输各种咖啡的分类、特色、产地等等知识，称人生梦想是每天一杯蓝山。卓光耀尝试去了解，可是无论喝过多少种，仍然不觉得这种苦兮兮的东西有什么值得追捧的。苏泌倒是兴致勃勃的每天顺手也给他煮上一杯，也不管他拿这鬼东西去荼毒邻居家的猪。
　　苏泌窸窸窣窣一阵，再亮相已经穿戴整齐，额前不带一丝碎发，拎着公务包，像一个普通的白领。实际上也是。
　　“我要上班了。你在家好好的啊，有什么的想吃的菜就打电话告诉我，我下班买回来。午饭我已经做好放在冰箱了，记得吃，千瓦别忘了。”
　　苏泌拉开门，又想到什么似的补了一句：“你这几天玩的游戏，我看昨天还是停留在第十一关，要是我今天下班早的话，就回来帮你打通关啊。你白天玩游戏别太痴迷了，一定要记得吃饭！”
　　“……嗯。”
　　“那过来抱抱。”
　　卓光耀放下手中的咖啡，挪着步子走到门口，被苏泌一把捞到怀里猛亲了几口。卓光耀一脸嫌弃的抹抹脸上的口水，“又不是小狗。”
　　苏泌好脾气的笑笑，摆摆手，神清气爽的去上班了。
　　搬到C城后，苏泌这个行业精英很快在外贸公司找到了工作，因为有过自营公司的经验，又有业务惨败的教训，面试的时候反而让老板刮目相看，一眼相中，并且承诺业务做的好的话，同意共同持股。苏泌之后真是以振兴公司为己任，上个季度的销售额已经同比上升40%了，老板有这样的员工这是睡觉都要笑醒。相比之下，卓光耀辗转打了几回工，次次不受老板待见，谁能容忍这么容易发呆的员工？有了苏泌的收入做保障，卓光耀心安理得的做米虫，偶尔接一些不急的翻译件，在网上赚点零花钱。
　　回想那天他逼问苏泌，本以为他会为难或者泼他一脸，结果苏泌却像松了口气似的，试探的反问：“我可不可以……求包养？”
　　卓光耀噎住了，这么“识时务”的苏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在苏泌的高压眼神下，终于点头。
　　他就发了一个简短的邮件，告诉April他走了，和苏泌一起，让她放鸿兴一马，另外帮他照顾May，她是有梦想的人。
　　苏泌看着他编辑邮件，阴阳怪气的在旁边嘟哝：“哟，有梦想就是了不起。”卓光耀不理他，慎重的点了发送键。
　　他们几乎没带什么行李，连私家车都弃了，一路换车打的从小道穿过城市边界到达另一个城市。卓光耀真是有大逃亡的惶恐感，反观苏泌倒是一脸镇定，还能各方面分析城市利弊，最后定下了在C城落脚。几乎是刚选定房子，卓光耀的账户就被打进了一大笔钱，足够支付购房的费用还有富余，连苏泌都叹服卓家是FBI一样的存在。
　　苏泌上班的头一天，鸿兴内部的人告诉他，董事长已经被接回来了，被废了一条腿，这还是有人出了大价钱保下来的命。现在老头也没了以前的雄心壮志，有意在公司内部找个老实人来当上门女婿，自己脱手清闲的过下半生了。苏泌那天晚上一个人坐在客厅，默默的喝了整晚的酒。卓光耀也根本没睡，他很想冲出去问问，“你是不是后悔了？”最终也只能咬住被头狠狠的想：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乖乖被我压榨吧！
　　他这是一次性投资，终生收益！
　　卓光耀怀着这种意难平的愤愤坐到了餐桌前，习惯性地打开电视，在早间新闻的陪伴中吃早饭。自从苏泌入职后，两人常常几天都难见上一面。外贸公司的客户群基本分布在欧美，双方工作和休息时间完全颠倒，交叉点也就三四个小时，有时为了等个邮件在公司熬夜是常事。苏泌自己都开玩笑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才是赚钱养家的正确姿态。”卓光耀这个大米虫倒很不满意，说这么下去，早间新闻的主播倒更像是自己老婆了。苏泌捏着他的鼻子，不让他喘气，一边还挠他痒痒，“你说谁是老婆？嗯？现在是我赚钱养家，你才是我老婆吧。叫声‘老公’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