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伦捏紧的拳头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心中那头狂暴的猛兽,他急躁地来回踱着脚步,猛灌了自己几口烈酒,酒精似乎刺激了他的暴虐,他隐隐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他知道自己的自制力从来很差,对谁都没有耐心,如果一个失控,或许真的会枪杀了这个总是惹怒他的东方男人。
丢开了手中的酒瓶,狂躁的麦伦冲移到了门口的猎物大吼道:“你过来!”
聂长生临床试验无数,几乎可以断定眼前的海盗犯了较为严重的狂躁症,这种症状的患者原本就会被不确定的因素操控,做出伤害他人的极端行为,为了自身安全,聂长生从善如流,朝麦伦走近了几步。
东方男人的温顺终于安抚了海盗的狂躁,他指了指酒柜下的抽屉,粗声粗气地命令道:“去把放在第二格里的箱子拿过来!”
聂长生拉开格子时,一股药味扑面而来,马上知道了这是一个放药味的抽屉,果然收纳箱旁放着几瓶抑制狂躁症的药瓶,这是因为经常要服用才没有放进收纳箱的吧……
聂长生将小型的医药箱取了出来,在麦伦的示意下打开,里面的瓶瓶罐罐多而杂,感冒药止痛药胃药什么都不缺。
“酒精是哪瓶啊?”麦伦挑挑拣拣了一下,也不耐烦看瓶罐上的文字描述,径直问俘虏。
聂长生狐疑地挑选出了酒精,却见麦伦随意的弹开酒精盖子,一股浓郁的刺鼻药味扑来,他骂了一声,不耐烦地把一些液体倒在手心里,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皱下了眉头,瞪着东方俘虏大声道:“你站那么远我怎么给你消毒啊!”
虽然惊愕于这个狂躁的海盗竟然真的对自己起了杂念,但身为尽责的医务人员,聂长生还是开口道:“酒精……不是这样消毒的。”
于是像个启蒙老师手把手教无知孩童一样,聂长生讲解了消毒、上药的方式,课讲完之后,他嘴角的裂伤也处理完了,嘴边也没有像刚才那么狼狈了,于是不卑不亢地道:“如果你还想学什么外科的医学知识,范丹斯是这方面的专家。”
再次被拂逆的愤怒堆积在心头,麦伦脸色变了又变,额上的青筋鼓鼓的,他颤抖着手指又摸向了腰间别着的手枪,聂长生暗道一声不妙,麦伦的狂躁症比他想象的还有严重,赶忙补充道:“我比较精通脑科肿瘤方面的研究。”
麦伦沉郁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目光阴冷的在聂长生身上游走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以突破的缺口,半晌才噙着冷笑,懒懒地摊在床上,对站着的聂长生道:“精通脑科肿瘤的医生,把房间都清理干净吧!”
对于做家务,聂长生绝对是一把好手,只是他打扫凌乱的手脚放得很慢,慢到趴伏着的麦伦呼出呼噜声,似乎已经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从收纳箱里取走了一瓶药物。
次日,聂长生又被带来了这间被刻意弄得很凌乱的房间,又像第一天那样忙碌到了深夜,才被允许返回到三等船舱休息。
如此之后,聂长生敏锐地发觉了海盗们对他的态度明显的恭维了起来,三餐不再是难以下咽的伙食了,甲板上一些沉重肮脏的活儿也没有被叫去帮忙,就连范丹斯与塞丽娜看他的目光也带着一丝探索与怀疑,他们悄悄问聂长生:“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麦伦没把你怎么样了吧?”
“没什么,他不过是小孩心性,久了就好了。”聂长生淡淡地回答,在他眼中,二十出头的麦伦就像误入歧途的乖戾、任性的青年一样,缺乏了一个有耐心的人的指引,当年他刚把贺鸿梧从福利院接出来的那段时间,贺鸿梧身上也带着这种情绪,不同的是,他是贺鸿梧的监护人,而现在,他是麦伦的俘虏。
如是也不知过去了十天,还是半个月,麦伦房间里的某种药物几乎被聂长生拿光了,海盗船竟然在海平面上发现了一艘商船。
号角吹起时,聂长生三人被关回了三等舱里,外头炮火轰隆,那是属于但反面的屠宰,商船或许有手枪武器,但绝对没有火炮手榴弹等杀伤力巨大的武器,遇上海盗,除了发送求援信号之外,就只能自认倒霉束手就擒了。
这是三个俘虏第一次遇上海盗劫船,范丹斯与塞丽娜脸色苍白,火炮轰炸声就在耳边响起,那么的真切,那么的残酷,将他们对海盗抱有的一丝幻想浇灭了,他俩抖抖索索的抱住聂长生的手臂,仿佛这个巍然不便声色的同伴可以安抚内心的惶恐不安,是个可以依赖的男人。
很快的,炮轰声消沉了下去了,甲板上传来了阵阵欢呼的声音,显然被追击的商船已经投了降,海盗们兴高采烈的要过去打家劫舍了。
甲板上人声鼎沸的声音传到了三等舱里,看守船舱的是只有一个海盗,一边喝酒一边对俘虏谩骂,大概是没能上船搜刮财物非常不满,明明俘虏被关在船舱里了,茫茫大海中间,难道他们还能插翅而飞离开海盗船?真搞不明白为什么还需要派他来看管!
等到接二连三有新的俘虏被关在隔壁船舱的时候,范丹斯跟塞丽娜才渐渐安息了恐惧,趁着看守的海盗跟同伴攀谈的时候,敢偷偷趴在船舱门口,伸着头往外看新鲜了。
塞丽娜轻轻“啊”了一声,回头小声地对聂长生说,“好像也是东方人……不知道是不是跟李一样来自中国呢!”
第64章 解锁
被劫的果然是一艘前往哥伦比亚的中国货船, 这是聂长生从塞丽娜的口中得知的,她被叫去替新俘虏处理伤势, 俘虏里,几个魁梧的壮汉手脚中了几枪, 奄奄一息, 即便这些船员没有任何的抵抗, 但在海盗们的眼里, 强健的体魄就是隐藏的危机,不先把这些具有威胁能力的男人铲除,海盗们寝食难安,如果不是为了丰厚的赎金, 这些魁梧的壮汉大概早就被他们丢入海里成了鲨鱼的腹中餐了。
配有自卫武器的二副是个胆小的人,海盗上船时, 他在控制室里发出了求救信号, 再躲在舰桥上缩成了一团,舰桥被破开时,他早就丢盔弃甲,这才保住了一命, 即便如此, 握枪的手还是中了一颗子弹,痛得他死去活来, 不过比起同样配有自卫武器的船长与大副算是幸运多了,那两个刚毅的伙伴指挥了慌乱的水手们用消防水龙阻止海盗上船时放了几枪,被海盗船上的狙击手命中要害, 一枪就倒在血泊里,再也醒不来。
三副没有配带武器,起航时还在抱怨三副的待遇跟大副、二副的不一样,可看到持枪的船长与大副成了靶子奔赴黄泉之后,才庆幸手上没有枪,否则死的就是自己了!他跟驾助在发现了海盗时就躲入了机舱里,打了求救电话之后,就祈祷着奇迹出现,可惜没能等来海军和海警的救援,他就跟所有的幸存船员们连人带货的上了海盗船,在黑洞洞的枪支镇压下成了阶下囚。
在海盗的监视下,塞丽娜没敢跟新俘虏交谈过多,不过看到了他们的惨况,心底第一次滋生了对海盗的反感,人命在他们的眼中贱如草芥,动辄恐吓打骂,她给受伤的新俘虏处理伤势,却没有药物可上,这也都罢了,给中弹了的二副取子弹时,还不配发麻醉药,等子弹取出来之后,二副已经痛得昏死了过去,他的伙伴挪了过去,一边惊慌失措地呼唤着他,一边替他拭去额头上密布的豆大汗珠儿,昏暗的船舱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依稀听到牙齿发出“咯咯咯”的颤栗声。
海盗们登船时,有几个在消防水枪冲击下落了水,其中一个头部恰巧砸到了挂钩上,破开了一个血洞,他跟两个中了船长子弹的海盗一起被送返了海盗船,中弹者虽然没有被命中要害,但枪伤比砸伤还要麻烦,没有两三个月也难以康复,吃一番苦头在所难免,而且没能登上货船掠夺战胜品,还因为挂了彩而遭受其他海盗的嘲笑,心里淤积的怒意濒临爆发,在范丹斯给他们包扎伤口时终于有机会打开了宣泄的决堤口,借着被范丹斯弄痛的伤势狠狠的踹了他几脚,还扬言等伤势好了有他好看的,范丹斯又气又怒,偏偏又无可奈何,这个时候他才深刻意识到自己身为阶下囚的悲哀,就算被他们失手杀了,也不过尔尔,船上又不缺他这个船医!
聂长生则被带上了上等船舱,走在那条昏暗的甬道时,耳边还能听到甲板上正在分赃的海盗们传来的喧嚣欢呼声。
押着聂长生的海盗显然也很想冲向甲板分一杯羹,可是麦伦指名要见这个东方的俘虏,他哪敢怠慢?前天就是带人上来时慢了几分钟,就被麦伦揍了一拳,至今腮帮子还痛着呢,响了两天的嗡嗡耳鸣似乎还没有消退,真是晦气!先前还以为能在上等船舱里站岗,好歹能接近船长的接班人,是份可以炫耀的美差,现在看来,船长的接班人就像阎罗王一样,整日喜怒无常,阴沉着脸,天知道哪一天被他杀了也不知道什么缘由呢!
“麦伦,人带来了。”海盗敲了敲隔音不良的木舱门大声说道,里面泄出熟悉的音乐旋律,那是詹姆斯演唱的《You're Beautiful》的经典老歌,聂长生去医院见习的那一年特别流行,算是少有的一首会唱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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