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浪子心 (潼酒)

　　他忽然想起来，邹耀扬之前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不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游冶之笑着想，他从不后悔。
　　遇见沈家笙不后悔；爱上沈家笙不后悔；到如今，为沈家笙放弃了一切——
　　亦不曾后悔。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只为了把他送到天堂。
　　音乐会结束后，沈家笙送罗君宇一行人离开，到了旋转门口，罗君宇停下脚步，回头道：“不必送了，回去吧。还有很多人在等着采访你。”
　　沈家笙心怀感激的道：“我没事的，麻烦警官了。”
　　罗君宇看着他，道：“……这件案子本来由我负责，是我出了纰漏，才造成今天的局面。要说麻烦，也应该是我麻烦你才对。对了，关于之前那批毒品，你那边还有没有什么证据？”
　　沈家笙迟疑了一下，交给他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这是……我见过游冶之吃过……也许是毒品样本……请拿去化验……”
　　罗君宇接过收下：“多谢配合。对了……我很喜欢你的乐声，以后有时间，我一定会去看你的演出。”
　　沈家笙微微一笑：“谢谢。”
　　两个对彼此印象极好的人就在此分别，云淡风轻的道别过后，从今以后，大抵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沈家笙已经不再是几年前那个懵懂的少年，他一点点的蜕变，到现在终于破蛹成蝶。
　　音乐会非常成功。无论是规模还是影响力，都足以成为当之无愧的头条新闻。
　　罗君宇也对之前的贩毒案做了详细的解释，替沈家笙洗清了所有的嫌疑。
　　之后，很多公司大学的邀请函如雪片一般向他飞来，沈家笙如愿以偿的拿到了offer。
　　在跟别人讨论合作商演的时候，他不再轻易被别人左右，而是学会冷静理性的分析，权衡利弊。
　　若是换做从前，他不会这样斤斤计较。
　　有一次，魏书阳来拜访他，彼时沈家笙正在会议室里和别人谈事宜，对方似乎提出了什么不合理的要求，沈家笙皱起双眉，‘啪’地合上手里的计划书，当即几句便反驳的对方哑口无言。结果最后还是那个人先对他妥协，看到签订了的合同，沈家笙微微勾起唇角。
　　看到那个表情，魏书阳恍惚的以为自己又见到了游冶之。
　　他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和昔日的游冶之无二。
　　会议结束后，魏书阳走了进去。
　　两个人看了很久的风景，沈家笙支吾着开口：“……他……还好吗？”
　　魏书阳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捏着水杯的手收紧了一下，他低着头，想着措辞：“还好……”
　　沈家笙点了点头：“那就好……”他走过来，将三张门票递到了魏书阳的手上。
　　“这是？”魏书阳疑惑的看着。
　　“明天晚上……会有我的演出……”沈家笙轻轻的说：“如果他有时间……我希望……他能来看看……”
　　魏书阳一下就红了眼睛，他急忙转过视线，声音有些哽咽：“好。我会告诉他的。”
　　“还有，”沈家笙又将一个袋子交给他，道：“我见他老是咳嗽……这里有一些感冒药。你要叮嘱他吃。他很笨的，老是会忘掉。你要好好照顾他……别再让他打架，满身都是伤疤……”
　　魏书阳几次都打算将事实告诉他，可呼之欲出的真相，却在看到沈家笙温柔的表情之后彻底放弃。
　　他心底挣扎了很多次，还是选择隐瞒。
　　看着魏书阳犹豫的神情，沈家笙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问：“……他……最近是不是很忙……”
　　怎么这半年来从不曾来看我……
　　沈家笙其实很希望，演出的时候有他坐在台下。看到他熟悉的脸，他会觉得意外的安心。
　　魏书阳却转过了身，他声音有些沙哑：“恩，老大他……最近打算去国外……你知道的……那里有场赌局……”
　　沈家笙没再说什么，只是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一周之后，罗君宇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沈家笙还在忙，顾渊却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本来在电话里就能通知的事情，然而医院方面却坚持不告诉他结果，硬要他立刻到医院。
　　知道沈家笙走不开，顾渊索性先到了医院。
　　“医生？”
　　张潺一身白衣，摘下医用口罩，端正温和的脸上染了丝严肃：“结果出来了。这并不是毒品。”
　　“这是肺癌晚期病人服用的药，如果你的家有人正在使用，请……节哀顺变。”
　　肺癌……
　　晚期……
　　“……”
　　顾渊恍惚的接过药袋。
　　张潺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几个护士急忙赶往了下一个病房。
　　这时，电话响起，沈家笙问他：“结果出来了吗？是什么？”
　　顾渊道：“肺……”
　　说完这个字之后，他忽地噤声。
　　沈家笙疑惑的：“肺什么？”
　　难道真的要告诉他，这是癌症晚期病人的药？
　　顾渊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是肺上有点问题……一般的药而已。没什么的。”
　　那边似乎舒了一口气，沈家笙道：“恩，我知道了。”
　　原来只是普通的药……
　　不知道游冶之有没有按时吃……
　　挂断了电话，沈家笙忽地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很多条语音留言。


第37章
　　半年之后，沈家笙终于决定要离开这里。
　　他不再想禁锢在同一个地方，所以答应了跟着贾竟的世界巡回演出。
　　贾老板很高兴他能与自己一起去，顾渊也刚好有事情要去同一个地方，于是三个人订了船票，时间是晚上七点。
　　在开船的那一天，沈家笙向魏书阳要来了游冶之的电话号码，独自一个人坐在港口的休息室里给他打电话。
　　晨曦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他穿着游冶之送给他的那件礼服，有些落寞的拿着手机坐在座位上。
　　电话拨了很久，却都没有打通。
　　最后一个女声提示他，直接进入语音信箱，请留言。
　　沈家笙拿着手机沉默了很久，轻轻的开口，
　　“……游冶之，我要走了。”
　　“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来……”
　　“游轮就要离港了……你送我一次……好不好……”
　　他低下头，墨色的鬓发垂落在耳边，声音淀了些哽咽：“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都知道了……”
　　双眸凝结着泪滴：“如果你在生我的气……拜托告诉我，让我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握住电话的手指轻微的颤抖着，修长的无名指上戴着那枚南瓜头，南瓜头上仍然沾着已经干了的血迹。
　　沈家笙坐在大厅里，泪水一滴滴的从脸上淌下来。
　　“我收到你的戒指了……我说过的，我会答应你一件事……”
　　“对不起游冶之……对不起……”
　　嗓音颤抖的已经说不出话来，泪水模糊了双眼，沈家笙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巴哭了出来。
　　“如果你对我是认真的，那么……就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如果……如果你真的舍不得我，就别再离开我……”
　　“游冶之……”
　　低声呢喃着，沈家笙一遍又一遍轻声呼唤着游冶之的名字。
　　纵然，他最渴望见到的人，永远也听不到了。
　　游轮晚上七点离港，他一个人在休息室里，从早晨坐到了傍晚。
　　周围路过了无数个形形色色的男人，却唯独没有他最熟悉的那个人。
　　终于，离上船仅剩十几分钟。
　　顾渊带沈家笙离开，他却仍不愿意，不断的回头望着玻璃大门，道：“等一下……我在等人……”
　　沈家笙心慌意乱，他心想，也许游冶之马上就要来找我了，让我等一等再放弃……
　　再让他等一等吧……
　　“……”顾渊看着他，“他不会再出现了。马上就开船了，快走。”
　　沈家笙被强行拽上了船，一路上他不停的回望，期待下一刻奇迹会出现。
　　如果游冶之回来……
　　只要他来……他会不顾一切的跟他走。
　　直到检过了船票，游冶之依然没有出现。
　　游轮发出呜——的鸣声，正式抛锚离港。
　　沈家笙站在游轮的甲板上，远远望着岸边的人，风吹乱他的额发。
　　海浪渐渐把船推向了远方，他最思念的人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沈家笙只能静静的看着岸边越来越远，心也越来越痛。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脸上，铎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辉。
　　可温暖的阳光，从此以后却再也照不进心里。
　　那是沈家笙不知道的事——
　　他走后，魏书阳服了过量的安眠药，被第二天进门拜访的朋友发现的时候，心跳已经停止超过三个小时。
　　与此同时，卫远也已不知去向。
　　黑狱会被国际刑警团灭，飞游会被强制性解散，市里最大的两个黑帮团伙落幕，其余的小团体也在国际刑警和特警的打击下逐渐销声匿迹。
　　傍晚，甲板上灯火通明，偌大的游轮，宛如海上的一座城市，明亮而闪烁。所有人都集中在舞厅里举行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