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泓冷冷道:“你去查,皇后是忠顺王的人,一直都是。”
“皇后做的?”徒晏目光一闪,迟疑道,“静太妃?”
徒泓懒散的靠进椅子里,全无往日之干练,闷闷道:“朕今晚留宿睿王府如何?”
“皇上不准备叫荣国府的女儿侍寝了?”
徒泓叹口气道:“谁也没有九叔重要。”
徒晏道:“臣荣幸之至,皇上想要明日朝中遍传睿王爬龙床之事?”
“九叔若是情愿,朕遣散后宫叫你一世专宠。”
徒晏不由笑了起来,道:“皇上还是先去问问上皇那里可否备好了一碗鹤顶红吧。”
徒泓:“……”
徒泓终是孤零零的回了皇宫,是夜,招幸贾政之女贾元春。
第二日皇上当朝,突然莫名其妙的问起了睿亲王,听说睿亲王一贯的不来上朝,当下便大发雷霆,竟如他之前从来不知道此事一般,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冷声道:“胡闹!朕锦衣玉食的养着他,叫他浪费朕的粮食吗?马上给朕传来,今儿个要是不来,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所有人都有些愕然,皇上竟然发作睿王,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些日子来睿王声势正盛,那府门前几乎要被各地送礼的官员派来的各种伪装之人堵死了,睿王处事到底已是够小心的了,不过到底还是等来了这日啊。
所谓伴君如伴虎此话一点做不得假的,皇上想要发作谁,就是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也就是睿王那性情,若是换做旁的人,随便装个病也能装到皇上换了旁的人去云南。况且,睿王做事实在是太过认真,去把南安王弄回来也罢了,在云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到底是嫌他命长呢,奄奄一息的被抬回来,还不是照样被惦记着?
徒泓这日上朝无事,看起来就是找茬来了,问了睿王问林海:“林海告病一个月,朕又恩准他多歇了一个月,怎的到如今还歇上了瘾了?一个两个的都不上朝,是叫朕有事了上门求他们去吗?”
列位臣工乖觉的无人应答,林海是睿王唯一的心腹,这事儿所有人都明白。徒泓觉得这感觉不错,那话头便刹不住了,抑扬顿挫的道:“如今天下不宁,金陵水患多日不减,英王小小年纪就担起重任独自前去赈灾。云南时疫刚刚褪去,民不聊生,急等着朝廷的粮银。山东雪灾万里飘白,三个月来天地冰封,哪一个来替朕解忧?朕这般日日悬心,夜里三更不得安寝,朕问起时你们都说的什么?请皇上定夺,听凭皇上圣裁,皇上英明,皇上福泽深厚,皇上庇佑我大夏江山,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上下嘴皮子碰碰,一个比一个的舌灿莲花,这些话朕也会说,谁来同朕换一换这位子,朕哄的你日日飘飘欲仙!但是,但是!朕要你们为的是解天下苍生,为的是替百姓谋福,为的是按国计民生!朕一个人能做多少事?朕便是一日十二个时辰在这里打转,左不过短短数十年之谋,你们觉得朕那么想要万岁万岁万万岁?朕想要的是亲眼看到国泰民安,看到朕的子民衣食无忧,看到无论走到何处,孩童脸上挂着的都是笑意,身上穿着的都是暖衣!如若这一日就在眼前,朕便看一眼当下死了也再无遗憾!列位臣工,你是十年寒窗方立在这个位置上的,你还记得当初的梦想吗?你还能回忆起那时的抱负吗?别围着睿王打转,也别围着朕打转,把你的目光放在朕的子民身上,用你的行动告诉朕,你痛恨那些国之蛀虫,你胸怀天下不畏权贵,你能叫百姓得一方安逸,你能叫朕睡一个无梦的安眠!”
“皇上,睿王到了。”夏守忠见外头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适时打断了徒泓没边的淡话。
徒泓摆摆手,一脸苦大仇深的道:“朕乏了,退朝吧,叫他乾清宫跪着去。”
“是。”
徒泓回了乾清宫,见徒晏没在跪着却在他的龙榻上正闭目养神睡得安逸,当下看他那惬意的样子就想干脆扑上去算了,冷冷道:“起来,朕叫你跪着的你咋躺下了?连个样子也不做?”
“做给上皇看吗?”徒晏闷闷的走到外头跪着去了。
于是这日林微来到皇宫,听说那英王去了金陵皇上宣他乾清宫见驾,便打了个转儿来了乾清宫,然后看到徒晏跪在外头,傻了。
“先生?”
徒晏听到是林微过来,抬头看他一眼只叫他进去,林微忐忑的进了殿,脑子里却只有一事,皇上终于要收拾徒晏了?
“来得正好。”徒泓道,“如海身体如何了?”
林微道:“不大好,如今已是极少出来走动了。”
徒泓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叹道:“朕养一得用之人耗时这么多年,竟是这一番……夏守忠,你再吩咐两个太医往林家去看视,一应所用都选好的,不必事事请示于朕,只给朕把人早些个医好了便是。”
“奴才遵旨。”夏守忠听了便忙出去安排,徒泓又道,“对了,九叔没晕过去吧?叫他差不多就进来吧。”
夏守忠:“……”
皇上你好歹有个首尾,这才不过两句话的功夫。
徒泓盯着徒晏施施然走进来,视线在他膝盖上扫来扫去,道:“痛么?该叫人先放个垫子才对,用不用上点药去?”徒泓回头看一眼林微,勾唇坏笑道,“你不惯叫别人伺候,就叫林微给你揉会子。”眼看着林微很快就身份大白了,徒泓觉得如今要尽快欺负他,突然多个皇叔的感觉实在是不能接受。
徒晏道:“哪里这般不经了?皇上有事吩咐只管说便好。”
“山东赈灾之事,事关百姓生死,朕本觉得如海倒是个可靠的,可他如今身子不好,不若这次春闱叫他主试?”徒泓道。
徒晏翻他一眼,无语道:“林微就等着下场呢,你叫林海主试?”
徒泓撇撇嘴道:“到那时你还查不明白吗?要那玩意儿做什么,朕赏他个爵位便是了。”
林微:“……”人家想考试啊,那可是林海最大的支撑!
徒晏怒道:“他没日没夜的读了这么多年,你说算了就算了?皇上!”
“好了好了,惹不起你俩,考吧考吧,朕换人便是了。”徒泓不耐烦道,“谁去赈灾?等下,那荣国府里可还有人在朝中的吧?没有了?”
“有一个。”徒晏已是明了了徒泓的心思,迟疑道,“贾代善次子,贾存周。此人不过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皇上还请三思。”
“王子腾可以。”回头看一眼林微,徒泓突然笑道,“是吧?”
林微:“……”这皇帝好生奇怪。
王子腾前脚封了巡抚往山东赈灾而去,后头荣国府里便接到了贾元春封了贤德妃主位凤藻宫的喜讯,是以摆酒听戏、世交旧族的恭贺之事纷纷扰扰闹了多日方休。贾母多次去接林黛玉,然而林海病情每况愈下,只愁得她夜不能寐,哪里有心思去听戏的?竟是一次也未应过。
然而春闱在即,林微挑灯夜读还要挑着府内琐事,不过半月光景竟是瘦了一大圈下去,林府众人都是愁眉难舒,比较起来同那荣国府里的喜庆却是天差地远。林微想着有皇帝的恩眷,也许林海能躲过这一劫,会试下场前还抚慰了黛玉一番,然而那徒泓和徒晏听了太医的回奏,却是个个锁了双眉。徒晏道:“林海沉疴难治只怕他自己也是知道的,说不准便是等着林微这次科举呢,他们姐弟二人如今已是忧思过度,且熬过一日是一日吧。”
徒泓想了想,问道:“那事查得如何了?”
徒晏摇头道:“当时记载的是个男婴,然而那男孩长到四岁便夭亡了,一应旧人都已故去,便是在也是难以锁问的,只怕……此事要沉下去了。”
“到那时再说吧,林微考的如何?”
徒晏道:“还没出考场呢。”
然而林海终究没撑过林微考场出来,几日来看着也如之前一般,林微放了心方下了考场,却不知那林海已是一颗老参吊了几日的命了,在他跟前不过是硬撑着罢了,而黛玉却是知道的。是以林微出了考场,最先听到的却是皇上的册封:“林海乃朕肱骨之臣,突然西去叫朕极为伤怀,如若失去一支臂膀。林家几代忠良,朕每每想来甚为感怀,特赐嘉宁候,以示朕之缅怀。”
林微眼前阵阵发黑:林海死了?!
☆、41嗣子攻略
林微头昏脑胀的回到府中,迎头便见徒晏的轿子停在一边,当下就心内热乎了起来,走上前去亲手扶了徒晏出来,不自禁的叫道:“先生。”
徒晏道:“如海这病来势过猛,太医也是束手无策,想来他一心瞒着你只想等你金榜题名,是我叫他们莫要同你说出真相的。我怕你……我这会子也正无事,是以过来看看,生死天命皆非我等凡俗之辈左右得的,你是这家一家之主,万事须宽心些个,便是想想你姐姐一个女孩子家,这般年纪父母先后离世,只怕也难以独自解心,你要……你已经长大了,林微。”
林微拽着徒晏的手只不肯松开,死活拉了他往府内走去,虽说如今心内悲苦,然而头一回见他替人宽怀到底感激,便道:“听到皇上的圣旨我就知道了,先生不必替我忧心,这些日子看着伯父的样子,我心里也是有些预备的,我这壳子里都已是个三四十岁的老人了,如何都能顶过去的,先生……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