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待得黛玉带了人出来,林微看着黛玉身边的紫鹃,连那表情都要撑不住了,只觉得这老太太也太自以为是了些,拿准了林海助力单薄不会轻易同他荣国府闹僵,这做事简直是得寸进尺得可以。林微此时倒有些怀疑林海叫他次次往这荣国府里来的目的了,也或者他也有仗着林微身份叫他同这老太太掰扯的心思也说不准呢,毕竟这么多年,林海也该是极了解贾母的了。
林微扭头便问身边的王熙凤道:“琏二嫂子,这丫头可又是怎么回事?”
不说紫鹃了,此时便是王熙凤那脸色也好不尴尬,还是黛玉抢先一步道:“我头一回来这边住着,外祖母怕我不熟惯,比如往两个舅舅那边去或者找琏二嫂子坐坐之类的,全仗着她了,也不是什么事。”黛玉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极明白的,那日贾母说时极确定的叫跟了她的,这紫鹃连名字都要叫她取,只怕还是得带了回去。
林微点点头却只寸步不让的看着王熙凤,王熙凤在屋里时已是见了贾母处处妥协只为着叫他们姐弟高兴,想来也不是真就怕他林家了,只怕还是为着前翻那般心思罢。想至此王熙凤已是有了主意,便缓声笑道:“正是呢,她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不过是老太太看着林妹妹年纪小,到底怕她在这边不能适应,叫她帮衬着些罢了,也是为着妹妹住得舒坦。正经不用管她,她们处得有情分,送送林妹妹也能理会得,一会子她自是要回老太太屋里去的。”
好容易打发了林家姐弟,贾母和王熙凤都觉疲惫,只觉得那林微实在难相与,一点情分不讲,真不明白那林海怎么能忍受得了他的,罢了,还是看着林海的面子罢。贾母打发紫鹃依旧往黛玉屋里去,那个屋子更是明说了给黛玉留着,吩咐利落了连她自己也觉得身心疲乏。
“老祖宗,我在这里好好的住着,你真要打发我过那边吗?”贾宝玉这一次倒是没当着林微的面闹,林微话里的意思他自是明白的,只暗叹早起没看黄历,倒是叫那林表弟拿了个正着。然而叫他自己往那东边院里住了,且不说日日冷清,到底贾母这个心思他都难以理解的,一个人闷闷的杵了半晌,到底没能忍住,道,“今儿个是我鲁莽了,老祖宗好生的同林家表弟说说,我日后对妹妹以礼相待也便是了,叫我一个人……我不想往那边去。”
贾母做了这个决定也是经过那一番深思熟虑的,若要想叫黛玉长长久久的住下去,林海必不能接受他二人住在一处儿早晚相对,她只暗恨那日没先便应了那王氏,看样子林微那心里本就是聚了心思的,倒叫他闹得这般难堪,这会子也只得哄了宝玉道:“那边我叫人给你拾掇出来也是为着便宜,这边屋子也自是给你留着的,你爱跟着老祖宗睡,谁还敢说个不字不成?不过你妹妹到底是亲戚家的,你对她以礼相待也是合该,你既喜欢妹妹,可也想着叫她住着舒坦?”
贾宝玉虽然不情愿,可也知道那林表弟是个极难哄的人,处处挑理不说,星星点点的小事都规矩来规矩去的,同那林姑父实在相似,无趣得紧。为了能叫林妹妹多在这边住下,清清静静的和他们娘儿们一处,他也只得乖乖的依了贾母,待挑了好日子便真个儿搬了出去。
贾母做了这般大的退让,叫林微到底难相信她竟是连贾宝玉都轰了出去,不过越是这般,她对黛玉那心思只怕越是坚定了。兄妹二人回去不过个把月,那老太君果然便又借口看戏来接黛玉,林海推辞道黛玉重孝在身实在不便方拒了,直到入夏才又应了贾母叫黛玉去小住几日。
只不过有着林微两次的疾言厉色,贾母到底吩咐了众人对黛玉要谨慎对待,越发的将她捧在掌心里宠着,便是那贾宝玉,看起来都要退出一射之地,真真是把黛玉抬举了起来。便是下人们也没一个敢胡乱嚼舌根的,彼此闲话起来也不过是夸赞林家的姑娘到底书香门第出身,举止言行都得体大方叫人喜欢。
林微听了碧鸢的回话,这才点了点头。黛玉本就是清贵的大家小姐,他们贾家如何对待自己的姑娘与他无关,然而黛玉应得的,他一分也不能叫她委屈了去。是以之后的几年里,不管黛玉在荣国府里住长住短,那身份地位都从来没人敢质疑丝毫,却也正是贾母的用心了。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32嗣子攻略
这日林微来了睿王府已是晌午了,难得的是徒晏先便接了他的信,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他可曾用了饭,之后便叫他自去念书不提。
且说林微刚刚坐下来,便听得帘外一阵脚步声响过,待他抬头时便见一角明黄的衣襟扑入视线,继而那徒泓一脸深沉的大步走了进来。林微见他今日却是一身天子衣冠,看起来倒似刚刚下朝直接来的,便放了笔出来施礼道:“林微拜见皇上。”
徒泓点点头叫林微起身,只问道;“你家先生呢?”
“皇上?你有事叫人来传我便是了,怎么这个样子过来,可是刚下朝来的?”徒晏从里头屋里出来,看到徒泓连朝服都没换下来便只觉惊奇。
徒泓今日完全没了那日的嚣张气焰,闷闷的叫道:“九叔。”
徒晏:“……”
一听这个称呼,再看徒泓这矫情劲儿,徒晏就知道他的麻烦又来了。
林微一看徒泓这个样子就莫名不爽,一句话在舌尖上滚来滚去终是没能憋住:“皇上在跟先生撒娇吗?”
徒泓回头瞪了林微一眼,冷声斥道:“写你的字去。”
徒晏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徒泓回头来盯着林微看了半晌,不悦道:“九叔如今对这学生倒是上心,朕到底也没为难他呢,莫非你要同林家抢儿子吗?上皇那话不必理他,等朕有了好的过继一个给你便是。”说着又回头瞪了林微一眼道,“定要比这小子好千百倍。”
林微:“……”
皇上和先生真的有问题!林微心内咆哮,却又有些不忍的看了看徒晏的脸色,先生一人撑了这么些年,为的就是这个人渣?!这会子还口口声声的要过继儿子给他,真不知道先生那拿书拍他的气势在这皇帝跟前咋就没了?欺负吧欺负吧,皇帝多欺负欺负先生,他才能更期盼着他林微快点长大,林微邪恶的想着。
徒晏看了林微一眼,脸上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只问道:“到底何事?你同他较什么劲儿,又不是小孩子了。”
徒泓这才往正位上坐了,沉吟一番抬头看了徒晏一眼,闷声道:“霍焰在云南同当地的几个部落发生冲突打了起来,撑了两个多月败得一塌糊涂,实在撑不下去了方给朕传回来急奏,今儿个在朝上……他好似也受了重伤,求朕尽快发兵前往营救,只怕已是不大好了。”
徒晏那手指握起来放开,放开又握起来,终于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冷声道:“他脑子没事吧?朝廷一再安抚,他竟跑去跟人打仗了?还嫌你如今事情少吗!”
徒泓缓缓勾起嘴角,听了徒晏此话终是愉悦了些,哼了一声道:“还不是看着那几个轮流落马他心里不踏实,想着在那边闹点事情出来叫朕舍不下他,结果篓子捅大了他又撑不住,朕这颗心真是要叫这些混蛋活活磨平!”
云南当地的小部族过于众多,为了边境百姓安宁,朝廷一直都对那边民风彪悍的小部落相待极优,是以这几年下来虽说摩擦不断,然而大的纷争却也不曾有过,也算相安无事。这霍焰乃是南安郡王,驻守云贵地区多年,那心也到底大了不少。
上皇在位时已是逐渐的剥离了那几个异姓王的权势,传位徒泓后,这刚刚登基的小皇帝便挑了两个软和的捏了回来,也是做出个有气魄有能为的样子给众卿家看的意思。然而徒泓到底年轻气盛,连在外练兵的东平王也弄回了京都,是以那南安王自是不能安心的,只道这新皇帝容不得他们,思来想去便同当地几个较大的部落挑起了事端。虽然他是想着弄点功勋出来好邀宠的,然而事情发展脱离了掌控,一着不慎便折了进去。
这日徒晏在府里享清福什么都还不知道,那朝堂之上却已吵成了一团,全国各地数下来,唯有那云南之地地处偏远民风不肃,各部族交混而居实难把控的,南安王这一竿子却是捅了天大个窟窿出来。
徒泓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来吵去捋不出个头绪,心里唯一想到的就只有徒晏,是以大半日过来终是不耐的挥散众臣下了朝,连后宫都没进直接便来了睿亲王府,也亏了他进门时还能沉着心跟徒晏玩闹几句。
“皇上怎么想的?”徒晏听了徒泓的话就知道这是给他找活来了,然而如今这侄子到底不比父亲,徒晏心里却是有些个拿不定注意的,只不动声色的问道。
徒泓叹口气道:“云贵之地多年来一直动荡不宁,如今事已至此,众卿家都说该派一位文武双全的高官前去坐镇,若说霍焰那官爵也已是足够了的,只是他这人实在冲动又好斗,这不就闹出乱子了吗?如今朕手上并无太多人可用,文武兼修的就更挑不出几个了,放了别人去朕也不能安心。这话朕只同九叔你讲,那个地方只要随便放个权位高的去,三五年下来那心就能长肥了,霍焰如今这权欲之心朕也看得透透的。想来想去,朕也唯有九叔了,朕知你心中所想,最多三年,到那时朕必派了别的人过去,接你回来叫你依旧做你的闲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