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深吸一口气,被林微这连削带打的一番数落几乎气晕过去,当下也早已没了好脸色,只是林海已是明明白白拒了她的,这会子也到底是心虚,便淡淡道:“如此,我也不虚留你了,回去跟你伯父代个好。玉儿你只管放心好了,我自己的亲外孙女儿,自是放到掌心里疼的。”
记着你这话便好!
林微拱手作辞,在门口看了一眼傻乎乎看着他的贾宝玉,挑唇一笑转身而去。
☆、30嗣子攻略
林微给众人闹了个没脸回到府里,将事情原原本本同林海讲了,虽说之前把这红楼当故事看时,那一句“同女孩儿们一处养的”不过是一带而过,甚至未在心上起过一丝涟漪,然而事情就在眼前发生时,才叫他深切感受到了那是多么荒唐的事情。林微道:“我同碧鸢说了,事不过三,姐姐若住得好也便罢了,若有人一再骚扰,哪怕是一会儿她就回来诉苦,我也要去接了姐姐回来。还真是长了见识了,一春天来接了十来趟,竟是连个屋子都没给拾掇出来。”
林海听了此话沉吟片刻,那脸色也是少有的难看,若非林微亲说,他竟是不知道那老太君办事还是这么没边儿的。也是林微顾及他们两家的情分不过说了几句丑话,若是换做他,只怕当下就带了黛玉转身回来了,他的女儿在自己家里都是娇生贵养的小姐,没得叫旁人拿着作践,遂当下便同林微交了底,道:“你做得对,虽说当初你伯母同那老太太说好了的,不过事有轻重,你也不必顾忌太多,我知道你对玉儿的心,否则也不会叫你送她过去了。”
林海还觉得被打了脸呢,那老太君活了一辈子的人了,怎么都到不了叫别人再去教导的份上。可她做出来的事情都叫什么?就她那宝玉是个好的,他爱同女孩儿一处玩就要一起养,他若爱同女孩儿一处睡,是不是就该大被同眠呢?
不过事情还真叫林微说准了,原先他想着,当时看书上贾宝玉那些个做为,贾母纵容他也到底该是因着林海不在跟前。如今林海一品的京官,那得是黛玉多强硬的后盾?无论如何那老太太也不能真个纵着贾宝玉胡闹。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贾宝玉在那老太君眼里的分量,还有一个意思便是那老太太貌似认定了黛玉就是她家宝玉未来的媳妇了,竟是任凭他日日妹妹妹妹的在黛玉屋外打转。碧鸢不过两日便被闹得没了法子,直接跑回来告了一状,那贾府的做派她真是看不懂呢,想着那日林微声色俱厉的话语,她自是不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此事尚要从头说起,先便是因着那日林微离开之后,贾母又赏了黛玉一个丫鬟,说是怕黛玉不熟惯贾府里的人事不好相处,叫那丫鬟跟着也是便宜提点的意思。那丫鬟名唤鹦哥,是贾母跟前一个二等的丫头,黛玉身边一等的大丫鬟四个,但是为了她便不得不把唤作黄莺的那个降为二等,留了那鹦哥在身边伺候,赐名紫鹃。
那紫鹃年纪比碧鸢几个都要大出一些,又因着以往在贾母跟前伺候惯了,极是会看个眉眼高低的,是以到了黛玉身边便寸步不离,一贯的琐碎之事也并不多做,而在拿个注意之类的事情上头却是极有主见,最是会捡着巧宗儿做的,到底把碧鸢几个都挤到了一边去。
便说那头一个晚上,黛玉刚安顿下来要就寝,便听到了宝玉身边的大丫鬟袭人叫门的声音,碧鸢刚想着去告诉她明日再来,紫鹃却已笑盈盈的开了门子。
那袭人身后跟着贾宝玉来在外屋,一路往前走却是只同紫鹃说话:“宝玉说夜里吃得聚了食儿随意出来走走,看着你们这里还亮着灯便过来看看,姑娘怎么还不安息?”
紫鹃笑道:“正说着要歇下呢,白日里拾掇了大半天,个个儿都怪乏的慌的。”
黛玉本已换好了衣服卸了头饰,听说有人过来只得又披了个褂子简单的挽了头发出来,见是宝玉和袭人便道:“二表哥请坐。”
紫鹃扶了黛玉在外间的榻上坐了,不过随口闲话几句,那贾宝玉说话倒也有限,只上上下下打量着黛玉,觉得她这般惫懒的样子倒是比白日里看着更觉不俗,那袭人便问黛玉可还习惯之类的话,紫鹃在一旁倒水,一边儿笑道:“倒也极好,只是看着今儿个走得多有疲乏,二爷喝口白水吧,少用些也不怕起夜。”
“有劳姐姐。”贾宝玉接了水一口一口喝着,觉得黛玉处的白水也比别处的香甜。
这贾宝玉无事都硬坐着不走,碧鸢几个在里头个个憋着闷火,便是他们家少爷都极少往姑娘屋里随便进的,连探病的时辰都选在白日里,这位爷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青燕愤愤的拧了拧帕子,目光一闪有了主意,道:“我去喊了王嬷嬷来。”
却不说青燕尚未出去,那王嬷嬷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却是照例如往日般过来了,这两人都是得了徒晏吩咐的,自然不敢有所疏忽,更何况这还是头一晚。然而王嬷嬷刚进了屋里,便见那贾宝玉竟是大喇喇的坐着喝水,当下脸色就黑了下来,只对黛玉道:“姑娘,这个时辰也该安歇了,若再迟些早上起来又没了精神头。”
贾宝玉并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不过是看着这会子清净来找黛玉坐坐罢了,一见这嬷嬷来心里已是升起了厌烦,眼见得这人又是抹桌子又是收拾衣裳的只是磨蹭着不肯走,也便没了继续坐着的心情,恹恹的起身道:“妹妹今日折腾了一天,便早些歇了吧,我明儿个再来看你。”
“二表哥好走。”林黛玉这才站起身送了宝玉二人出去。
这是头一件。
且说第二日黛玉刚刚起身,那贾宝玉便又忙忙慌慌的找了来,后面跟着个袭人竟是一路追着给他整衣冠梳头发,黛玉洗了手脸转过身来,看着贾宝玉那模样便笑着打趣道:“二表哥这是被什么妖怪撵着呢不成?以我看袭人姐姐该去寻了那道士高僧的来捉妖方是正理。”
贾宝玉朝黛玉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听着她俏言软语的玩笑只觉心下惬意,见青燕端了黛玉的洗脸水要出门,便忙道:“好姐姐先别走,叫我就着这胰子水也洗一洗,正好省了回去再麻烦了。”一边说着就一边把袭人手里拿着的通灵玉接住放到了身后的椅子里,“先放这里,等我洗了脸再戴不迟。”
青燕身子一顿,就着立在门口的姿势“唰”的便把水泼了出去,这才回头极有深意的看了袭人一眼,冷冷道:“却不知道宝二爷家里是什么样的规矩,大早起的赶着往姑娘屋里来洗脸?好姐姐先把你家爷带出去玩儿会子吧,我们姑娘衣服都还没换呢,就是真有妖怪撵着,你们也掂量掂量这个屋子能不能进来,怎么不往你们家姑娘屋里去洗!”
这青燕本就是个爆碳性子,夜里的事情窝了一肚子火尚未消下去,早上又有着不大不小的起床气,眼见贾宝玉进屋就腾起了怒意,等他递了话头过来自是不饶人的一通数落。袭人见宝玉这般本来也就觉得赧颜的,被当面指责下来那脸色整个儿便红了,眼见青燕立在门口一副送客的姿态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模样,肚子里窝着火气却也无处可发,只得起身拉了宝玉哄道:“二爷,林姑娘还要梳洗呢,咱们先去老太太屋里坐会子吧,一会儿再来同妹妹玩儿。”
贾宝玉身边也有个性子火辣的丫鬟,便是那心灵手巧的晴雯,宝玉素来看那晴雯与别个不同,是故此时虽见青燕发火却也并不恼她,细瞧时倒觉得这丫头便是长相上也是极好的,爽利的性子同晴雯极像,反倒叫人喜欢,当下便起身笑道:“是我唐突了,姐姐莫恼,我先外头等会子,等妹妹梳洗好了再来。”
还来!
青燕进屋把脸盆往架子里“咣当”一放,看也不看他二人便进了里头。
这贾宝玉对女孩子本就极是宽和的,眼见得黛玉不论模样儿气质都比他家姑娘们出挑许多,便是说话也极是有趣的,就连跟着的几个大丫头都个顶个儿的好,只觉得光是在这屋里坐一坐都能心明眼亮,自然也不去计较青燕的无礼,只依旧脾气极好的应了一声,便同着袭人去了院子里。只那青燕看着他离开,眼里却是莫名其妙的神色,觉得这位爷真是从未见过的奇怪。
再之后贾宝玉竟是真在院子里立了半晌,闹得黛玉没了法子,只能洗漱了换了衣裳出来,带了碧鸢同他一处往贾母屋里去请安。
这一事更是叫几个丫头心里憋闷的慌。
再说二人到时那王夫人和王熙凤竟是也在的,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屋,王夫人那目光就有些个冷淡起来,只叫了宝玉到跟前问道:“你从哪儿来?今儿个倒是早。”
贾宝玉笑道:“是今儿个太太早,平时里都是在老祖宗这儿晃一把才过去的,今儿倒在这儿碰上了。”
王夫人见贾母拉了黛玉去说话,点点头也随口问黛玉可还住得惯,告诉她不要见外只当在自己家里一样,有什么事情只管同她说之类的话,黛玉自是一一应了。那一边立着的王熙凤便问道:“昨儿个林表弟急急慌慌的过来,嘴边儿的话也忘了说,上回你琏二哥哥过你们府里去,说姑父告病在家静养呢,如今可是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