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恭道∶“云溪也是修道之人,虽习武但并不好斗强蛮,丈人若不放心,我们一同前往,不与何公子太过亲近。”
“好罢,道长这边请。”
欧阳少恭忽然对这何家的公子起了兴趣。谁会得这么个病呢,见不得强壮习武之人,听不了大声。
和何家家主进了后院,曲廊回转,假山饰林,清池浅浅,自有一番文雅意趣,无不透着此中主人是个极爱风雅的公子。不像欧阳少恭所想的,喜好偏向女子温婉的人。
经过小片竹林,眼前现出一石桌,被竹林与梅树半环绕,一着青色衣裳的人背对欧阳少恭,坐在轮椅上,拿着本书在读。
那人背影清瘦,满头青丝用一支发簪束起,显得悠然闲散。何家家主轻声唤道∶“长生。”
15江都
那人回头,看见欧阳少恭,愣了下∶“爹。这位是?”
何家家主道∶“这位是爹请来的道长,欧阳少恭。还不快见过道长?”
欧阳少恭拱手道∶“在下欧阳少恭,见过何公子。”
何长生推了轮椅过来,学欧阳少恭样子做了个拱手的手势,道∶“见过道长。”
欧阳少恭笑了笑∶“不敢当。”
何长生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容貌清秀,穿着青色长衫,更显得瘦弱,却比较活泼,不像他之前猜的那般文静风雅。欧阳少恭打量何长生,何长生也在打量欧阳少恭,好奇的笑着开口道∶“你就是欧阳少恭?你会法术吗?”
何长生眼神移到欧阳少恭背后,单手推动轮椅的轮子,猛地往后一滑,瞬间与欧阳少恭拉开几米的距离。
欧阳少恭∶“?”
百里屠苏正提剑冷漠的站着。见欧阳少恭回头,淡淡的看了欧阳少恭一眼。
何长生自己推动轮椅走到石桌另一边,讪讪地看了看百里屠苏,又看了眼何家家主,合上手里的书,放在石桌上,面色羞赧。
怕见强壮之人。
这是被吓着了?
何家家主出声解围∶“外头风大,不如进屋里说吧,道长这边请。老夫与你细说这事。”将人迎进屋内。
进屋便说起何长生的事情∶“不瞒道长,犬子幼时曾被邪气侵袭,而后就得了这种惧怕外人的怪病。最近时常会发生些稀奇之事,先前曾有道长接了榜文,除掉了作祟的妖怪,可是犬子的旧疾却被引发。”
“犬子幼时有心疾,被场雷声吓倒,吃了好些药才勉强熬过。前一位道长除了妖怪,但没法助我儿治好病。请来的大夫都说是治不好了,老夫才发了这榜文,找高人治病。老夫膝下只这一个儿子,还望道长能治好犬子旧疾。”何家家主说完,随即一揖到底。
欧阳少恭连忙去扶∶“丈人何须如此,我自当尽力。只是观何公子面色,并未有不妥之处?”
何长生被仆人推着进来,听见欧阳少恭说的话,开口道∶“啊,我没有什么不妥的。”
“胡说!怎么会不妥?道长不知,小儿白日与常人无异,每至夜晚便会一睡不起,谁都无法喊醒。而且还时常探不到脉搏和呼吸,之前的那位道长说是不知缘由。老夫活了这一生,从没见过这种怪疾,道长,这,您一定要帮帮我儿!”
何长生∶“爹,其实我……”
何家家主∶“其实什么?别想又说那什么、什么做梦的,让道长看看,驱了邪气就好了。”
何长生无奈道∶“我没事的。”
何家家主气不打一处来,礼节也不顾了,吼道∶“什么没事,平常人谁会睡觉睡得没了呼吸的?还敢胡说!”
“爹何不让我自己说给道长听?”
“你想说甚?”
“我说我自己知道的,爹不许听。”
“我——”何家家主手一扬,何长生抬头与何家家主对视,眼神固执。
何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何家香火稀薄,何长生算得上是何家家主千呼万盼盼来的的心肝宝贝,但何家家财万贯,纵使能让何长生一辈子安康快乐,也敌不住何长生这病弱身子,有了这么个怪病,不知那天或许就稀里糊涂的去了也说不定。
何家家主对这儿子有求必应,为治病花了不少灵芝人参之类的珍奇药草,眉头不皱一下,现在可好,每晚入眠就没了呼吸脉息,这又如何是好。
他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到了该去的时候,灵柩前连个守灵的人也没有。
何长生与何家家主较劲,大有你不答应我就去死的一股气势。何家家主疼儿子,见拗不过他,对欧阳少恭道∶“那就有劳道长费心了。”
欧阳少恭回礼答应,何家家主招了仆从守门口,嘱咐几句,说欧阳少恭有事,喊仆从去做就是。
见何家家主走出房间,何长生勉强一笑,对百里屠苏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百里屠苏∶“无妨。”
何长生满脸尴尬,欧阳少恭道∶“早听丈人说过何公子有此病症,不必太过在意。”
何长生小声道∶“为什么他看上去很不高兴?”
“云溪一向如此,何公子多想了。”
何长生哦了声,想了想,抬头说∶“其实,我知道你会来。”
“知道?何公子如何提前得知我们会来?”
“嗯,昨天晚上梦见了。”
梦见了?
“我还梦见你们是几个人一起从琴川那边乘船过来的,是来找东西的吧?”
欧阳少恭道∶“确实,何公子能在梦中预见我们?”
“就两次,不是天天都会做梦的。我做过了一个梦之后才会有这怪病,我爹觉得是妖怪作怪,其实不是。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
“还请何公子将此事详细道来。”
“你听着或许会觉得有些奇怪。我在小时候做过一个梦,梦到我在很久以前答应了一个人,一个很奇怪的人,我答应会一直会陪他,但是我被他给……”
何长生面色古怪,举手比画了个又高又大的圆圈:“他突然变成了一只怪物,很大很高。然后很生气的叫了一声,声音很恐怖,我就醒了。”
欧阳少恭想了想,道∶“何公子是在梦中被那人给……”吓死了?
何长生点头∶“也许吧,小时做了这个梦之后,我就怕很突然的声音,看见了一些人也觉得很怕。其实我觉得我自己还不是那种胆子小的人。就是那种,一种感觉,我遇到了这些很害怕。”
欧阳少恭问道∶“可还有其他奇怪之事?”
何长生道∶“其他的倒也不重要,先前也有一位道长来看过,爹觉得此人穿着落拓,像是遇到了困难,招待了他,就送他走了。”
穿着随意,不会是那人吧?
“那位道长可有说自己名姓?”
“有,他说他是天墉城的大弟子,叫陵越。”
陵越?
欧阳少恭与百里屠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惊诧。
百里屠苏道∶“可否将此事完整道来?”
何长生∶“?”
“陵越是我师兄,其中缘由不便细说。还请详尽道出当日情形。”
何公子看百里屠苏是有点急,连忙说出当时的情况。
那时他腿脚不便,想去玩玩,坐轮椅上被仆人推着出去。家里闹鬼魅之事,他爹刚在侠义榜发出榜文,就有人接了过来。
他从小就一直待在家里,难得见回生人,听说是个道士,兴致冲冲的要仆人推去看看,结果站在老远就不敢上前。
那人穿着有些落魄,脸上有伤。何家家主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真不像个道士,像个寻仇的。但此人一脸正义,又不大像那些地痞流氓,就好生招待一番,想送他走。
那人谢何家家主的好意招待,走时围墙壁走了一圈,走到何长生房外,施法抓出一个小妖,化出柄利剑,将那小妖当即斩于剑下。何长生被小妖临死前的尖利喊叫吓倒,醒来后,那人已经走了,说何家妖怪已除,不过何公子的病他无能为力,就这么走了。
“他是何时离开,离开前可有说什么话?”
何长生想了想,犹豫道∶“我醒来的时候他就走了,那时候离今天已经有五、六天的样子,爹曾说他说过会再逗留几天,要去找个人。”
“何公子的病因奇特,我这儿有些安神定心的药,暂且留与何公子,睡前和水服用一颗,明日我来看看药效如何。”
“多谢道长,不过,这有效吗?”
“即使无效,服用对人体也没有害处,何公子夜晚睡眠会停止呼吸,这个倒是奇怪,在下也从未听闻。回去定会翻阅典籍,找出原因。丈人莫急。”
“好好好,不知道长住处?要是有事,也好及时告知道长。”
“暂住客栈。丈人还请留步,不用再送。”
“成,道长慢走。”
何家家主道谢,拿了药丸领儿子站在门口,目送欧阳少恭与百里屠苏远去。
百里屠苏听到师兄居然也在这里,几天前还来了何家,和他们一样接了何家的榜文,心里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