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伟笑呵呵的指了指上面,“从那拐出去就是露天儿的,那可以抽烟。”
“快点回来啊洲哥,我在这等你!”关伟的声音被嘈杂的音乐隔绝在身后,舒瑜洲三晃两晃的穿过人群去了楼上。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只有仨仨俩俩的人依偎在一块,有说笑的,也有亲热的,舒瑜洲随便找了个地儿,位置刚好能看到苏小月的身影。
抽完一根烟,舒瑜洲已经冻得有点打哆嗦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形单影只的原因,旁边两桌上的人似乎没有被越来越冷的风打扰,依然该笑笑,该亲亲。
舒瑜洲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闪过可能两个人的激情真的能抵御寒冷的想法,直到无意间和一个人的视线撞上,感叹才登时换成了警惕。
也许是安逸的时间长了,否则从一坐下他就应该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抛开情侣之间的激情能突破恶劣寒冷的谬论,那种凌厉到让人心里一惊的目光,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尤其在你侬我侬时发出来的。
不小心闯进了别人精心布置的局,对于这种事,舒瑜洲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正当他打算起身出去的时候,隔着玻璃窗和五颜六色的激光灯,刚才他坐的那个沙发上,一个清晰的身影,让他心脏顿时有种骤停的感觉,快冻僵的手紧攥在座椅扶手上竟然感觉到了疼意。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甚至连桌子上点的饮料都一样,厉闵航靠躺在沙发上,面露不悦,后悔放了话要亲自来找人。
“哥,阿四他们已经查清楚了,这里大概有二十多人,咱们要带走那个黑客轻而易举……哥,你看什么呢?”
吴超顺着厉闵航的目光望过去,一时间也愣住了。
厉闵航僵直的望着窗外,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的瞬间,周围仿佛瞬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安静,有的只是沉重又按捺不住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声快过一声,一声沉过一声。
砰——突如其来的枪声打破了酒吧里的气氛,所有人顿时乱作一团,厉闵航不知凭着一股怎样的速度冲破慌乱的人群直奔二楼的露天阳台。
舒瑜洲看到推门冲出来的厉闵航,旁边是激烈到动了刀枪的打斗,两人却就那么旁若无人的站着,近在咫尺,谁也没动,谁也没开口说话。
真的是厉闵航,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丝毫没有跳动的目光再次落在眼前人的脸上,舒瑜洲才终于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七年了,厉闵航的容貌没变,身材没变,连发型都没有变,唯一不同的是那一身让人难以忽略的气势。
也许是晚上的原因,厉闵航的周身和夜色融为一体,定定的站在那,仿佛黑暗的掌控者,偏偏身上又散发着一股脆弱的悲伤,仿佛从那双眼睛里扩散出来的,席卷全身,冲破黑暗,直冲舒瑜洲砸过来。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一瞬的悲凉不过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因为那束目光射在他身上时,已然变成了凌厉的愤怒,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心似乎在那一刹那裂了一道缝隙,流走了他佯装着的力气,眉心渐渐起了褶皱。
厉闵航觉得自己这几年的修为够好了,没想到看见舒瑜洲,用尽了功力,才勉强保持了个表面波澜不惊,而内心那股不停歇的惊涛骇浪,随时有可能将他那层虚假的伪装拍死在沙滩上。
他没变,舒瑜洲却彻彻底底的变了,七年的时间,流淌过的尤为明显,脸上依旧帅气,却再也捕捉不到往日的青涩,身上也没有那股子张扬的气质了,剩下的只是让他陌生到害怕的沉重。
露天阳台上的人打的昏天暗地,酒吧里已经乱作一团,只有他们两个站在寒风中动也没动。
“你怎么在这?”舒瑜洲先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声音比想象中的平静很多。
“你一直在这里?”厉闵航没回答他的问题,一开口情绪就有些控制不住了,或许是因为舒瑜洲那一声不冷不热的发问。
“是啊,我和朋友一起……”舒瑜洲话说到一半,表情一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闪开厉闵航,撒腿就往下跑,不曾想后者动作出奇的快,一把就逮住他了,“你去哪?”
“你放开我!”舒瑜洲甩了一把没甩开,眼看酒吧里没人了,他有些担心苏小月,“我朋友还等着我呢!”
“你儿子也在家等着你呢,他等了你七年!”
舒瑜洲背对着厉闵航,心里仿佛被刺刀狠狠地穿透,佯装顿时被错乱的呼吸打至崩塌。
厉闵航手上没松开,感觉到了舒瑜洲的身子有多僵,心里的不忍却多过庆幸,他希望舒瑜洲回到他身边,天知道他此时有多想将人狠狠地搂进怀里,但又不利用亲情来折磨舒瑜洲。
他看不了舒瑜洲泪眼婆娑,悲伤难受的模样,七年前看不了,现在即便心里悲愤不已,也同样看不了。
趁着手腕上的力量一顿,舒瑜洲攥拳挣脱开了,他疯狂的想离开这里,想消失在厉闵航面前,脚下却重如千斤,不知道背影以怎样的落魄刻进了厉闵航的眼睛里。
他理亏的落荒而逃,却怎么也说不出那句‘我朋友的确在等我’的话,他害怕厉闵航有更扎心的话等着他。背后炽烈的目光和冷森的气息,即便在寒风中依旧那么有辨识度,几乎将他的理智全都吞噬。
舒瑜洲渐渐消失在酒吧里的身影,突然将厉闵航七年前的记忆又推开了,连带着锥心刺骨的疼,撞出新的裂缝,在还未愈合的伤口上慢慢延伸着。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直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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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瑜洲,你为什么就这么狠心,七年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儿子吗?”
“瑜洲,跟我回去吧,孩子从出生你只看过他一眼,现在儿子都已经上小学了。”
“舒瑜洲,你应该是全天下最狠心的人……”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在怀着对第一个孩子的愧疚,又丢下第二个孩子这么多年来的?”
“爸爸……”
咄咄逼人的指责从四面八方传来,舒瑜洲却看不见人,寻不到那个稚嫩的声音,左转身是一片混沌,右转身是一片茫然,混沌和茫然的尽头似乎有光芒在指引,可任他疯狂的跑,跑到筋疲力尽,依然找不到那个声音的源头。
舒瑜洲猛然睁开眼,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子被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月光照的锃亮,慢慢的抬手,指尖划过眼尾,触手的湿润,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呆呆的在床上放空了几分钟,舒瑜洲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按亮屏幕眯着眼看了一下,才两点多,他捏了捏眉心,跳动的疼似乎瞬间聚集而来,连带着突如其来的酸涩,蜂蛹的挤进眼眶,刚刚剧烈起伏的呼吸变成了细密的抖瑟,豆大的眼泪扑嚓扑嚓的往下掉。
舒瑜洲慢慢蜷起身子,把头埋进膝盖里,将近两米的大老爷们儿,呜咽声在被子的掩盖下愣是让人听出了揪心的疼。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七年了,除了在飞机上掉那几滴眼泪,舒瑜洲再也没哭过。
不管值不值得,他以为这辈子和厉闵航的缘分已经尽了,至少在今天之前是这样认为的,他舍弃了一切,甚至自己刚刚出生的儿子,想要重新开始,想要换一种生活方式,想要隔绝七年前的一切。
或许老天爷就是以捉弄人为乐趣,看着你在欢乐中沾沾自喜时,然后一把将你推向深渊,当你刚刚适应了深渊里的黑暗与挣扎,他又会无情的将这一切都打破。
以前他持的就是一颗不服输,抗争到底的心,哪怕厉闵航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念不忘愧疚一生的烨磊,哪怕厉天成百般阻挠,三番五次对他起了杀心,他都可以视而不见,他都相信能和厉闵航走到最后,只要他愿意。
可到最后他才明白,终究是他太天真了。你越害怕失去的,老天爷就越会夺走你的,这就是人生。翻腾的过,你就会翻进下一个坑里,翻腾不过,你就永远被困死在里面了。
舒瑜洲去了一趟洗手间,没有回卧室,而是直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了,他需要冷空气的笼罩,需要去抚平心里的慌乱。
刺骨的凉风突然吹进来,将舒瑜洲的思绪彻底的拽了回来,不是用冷来让自己冷静,而是真的冷,他回过头,客厅的床帘被风吹起一个飘扬的弧度。
皱了皱眉头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半开的窗户,舒瑜洲皱了皱眉头,他不记得自己打开过这个窗户。
厉闵航还是晚上在酒吧那身衣服,从舒瑜洲住的地方跳出来,他又在楼下待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沉重和压不平的动荡统统袭上眉头,映衬着月色的悲凉和忧伤。
舒瑜洲为什么不回去?厉闵航想不明白,他总觉得舒瑜洲是个活的很通透的人,从始至终他带给他的都是一次比一次的惊艳,到最后突然决绝的转身离开。
“是因为我带给你的都是伤害吗?”厉闵航斜靠在墙上,冰凉顺着脊椎穿透整个身体,跃跃欲试的想要吞噬那颗滚烫的心。
也许舒瑜洲活的很简单,要的也很简单,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只是安全感,那种感觉是心里的安全感,哪怕每天刀枪剑雨,只要他们的心靠在一起,就能撑起一片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