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纬摸着自己好像冰冷的脸颊,段穹宇每拍一下,就冰一点。段穹宇是刘子石的表弟,刘子石又是太子的伴读,听他的话,段家、刘家都是支持太子的。
夺嫡之争,波谲云诡,胜者皇,败者寇;赢了是权势富贵,输了是株连九族。他和李芝兰走那么近,就是间接地跟段穹宇为敌。
段穹宇对他那么了解,他却对他一知半解。看看肩膀上的伤,顾元纬心都凉透了。他早已失去了曾经的雄心壮志,更不敢与段穹宇为敌。
段穹宇拿来的方子,他也不敢用,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玄机?
段穹宇让戍景福和他交涉武器的事情。顾元纬受了伤,请了假,就在家里画图。
孝博远将段穹宇请到家里吃饭。席上,孝博远向段穹宇展示了一幅画。刚打开的时候,是颇有风骨的梅枝,逐渐将画卷展开,原来是副美人图。
孝博远别有深意地问道:“段大郎觉得如何?”
段穹宇打开折扇,轻轻扇动,“某才薄德浅,还难以承担家庭的重任。孝郎中可听说过,我已经拒绝了众多的闺秀?”
“此乃是我表侄女,秦尚书家的嫡女,自幼温良谦恭。你也不用那么快拒绝,也许接触一下比较好,何如?”
他不说秦尚书,段穹宇可能还会应酬一下,一听,立刻起身告辞,“秦尚书嫡女大名鼎鼎,不是某可以高攀的。多谢孝郎中的热情款待,某告辞。”
秦尚书,是泰王的鼎力支持者,他如何能接受?上一世,泰王登基后,秦尚书就成了宰相,跟他们绑在一起,就是作茧自缚。
回到家,段穹宇又被杨慕玉叫了进去。杨慕玉让他坐近一些,段穹宇拒绝了。
“哎,你也长大了。都不跟母亲亲了。”段穹宇没理她,她自己用手绢拭拭不存在的泪,“我儿有出息,阿娘知道很多小娘子都配不上你。但是,这一个,你一定满意。”
“又是你家哪门远房亲戚啊?”段穹宇揉揉脑袋,没想到一天之内,遇到两个说亲的。
杨慕玉脸色难看了一下,强自镇定,否认。她因为介绍远房亲戚给段穹宇,已经被段宏盛狠狠批了一顿。
现在又有妖艳的弯弯,她早已失宠。哪里还敢给段穹宇介绍不入流的女子?
丫环缓缓地将画像打开。段穹宇看到那女子,瞠目结舌,哭笑不得。
第28章 洞中夜
那人竟然是连华,宰相之女,曾经顾元纬的女人之一。他感到有些头疼。
“这是中书令的掌上明珠,千金贵女,陪你那是绰绰有余。”杨慕玉扶扶头上的朱钗,“我已经与你阿耶商量过了,你阿耶也十分满意。”
听到她的话,他也不意外。这次的婚约,看起来很难逃掉。可是,他是一点,一点点也不想娶顾元纬的女人,即使是上一辈子的。
而据段琼妍曾经说的,这个女人非常的多愁善感,经常伤春悲秋,娶回来,怎么做当家主母?
“连公会同意把嫡女嫁给我这个浪荡子吗?”
杨慕玉不满地道:“你怎么会是浪荡子呢?你可是我们段家的继承人,还是进士,未来的诚安侯。连公又怎么会不满意呢?”
段穹宇审视着杨慕玉,不明白她怎么会真心地为他打算。单从表面看,连华真是嫁入皇家都没有问题。
“母亲,我还不想成家。”
知道说不通,段穹宇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如果他真娶了连华,有了连公的帮助,以后当上宰相,也没有问题。他不相信杨慕玉会那么好心,又猜不透她的用心。
既然想不通,他直接去找妹妹。妹妹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长很多,肯定会更了解。
可惜,段琼妍也很吃惊,不敢相信杨慕玉会帮如此做,“放心吧,大兄,我会帮你调查一下的。”
“我不想要和连家联姻,有机会的话,帮我搅黄了。当然,你必须要保护好你自己的名声,你比我重要得多。”
段琼妍郑重的答应,“大兄,你究竟想娶个什么样的娘子啊?”
“我现在啊,不急。”看着日益明媚的妹妹,段穹宇是由衷的开心,“倒是大娘,你有没有看上那家小郎君啊?”
对于段穹宇的婚事,段琼妍是很关心,也不觉得害羞。可是骤然被段穹宇这么一问,她的脸色立刻涨得比猪肝还红。
她拍了段穹宇一下,“胡说什么呢?我还小。”
“不小了,明年你就及笄了。按理说,你早就该定亲了,可是现在都没有着落。”段穹宇露出惆怅的神色,“我真怕母亲会跟你随便找个人家,让你受一辈子苦。”
“如果不是好人家,你会帮我阻止吗?”
“那还用说?!”
“那不就得了。”段琼妍用手指卷着头发玩,“有你在,我放心。你不要把你成亲的压力,转嫁到我头上,好不好?”
段穹宇怨念地看着妹妹。段琼妍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用手揉了几下他的头,然后迅速地逃跑了。
“哎,反了天了?”
段穹宇起身就追,和段琼妍玩起了你追我,我追你的游戏。他们玩得正开心,阿强进来了。
“世子,季郎君邀你去骑马。”
见到季同,段穹宇和他互相撞了撞胸,“好久不见。”
“哼,你也知道好久不见啊?”季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不来找你,你就不记得来找我?”
段穹宇尴尬地笑笑,“我这不是忙嘛。”
“是,你忙,那你休沐日在干嘛?”
段穹宇呵呵干笑,抱住季同赔礼道歉,“我错了,还不成吗?”
季同用手指着他道:“那你今天可得听我的。”
“没问题。”
两人都没有带仆从,骑着良驹,一路绝尘而去。
顾元纬看着那两个潇洒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段穹宇那满脸真诚的笑意,是他不曾见过的。那奔驰的身姿,让他产生了驾驭骏马的欲望。
一直以来,他都骑着普通的马,速度不快,在长阳城里骑骑,足够了。他当即跑到马市,可惜千里马并不是常有的。
段穹宇和季同跑到了老地方,站在山上,一起对着山谷长啸。听着他们的吼声,各自的坐骑也和主人心灵相通,嘶吼起来。
吼声在山谷里传来一阵阵回声,格外悠远。
“每次来跑马,我就可以忘记一切的烦恼。”
“是啊,掌控着马的时候,你什么都不会去想,只想要快,更快。”
“一切都随着风,消失了。”季同望着脚下的山谷,看着那郁郁葱葱的大树,绿得炫目,“你敢不敢从这里直接冲下去?”
段穹宇望着那陡峭的山壁,抬起头道:“谁怕谁?”
都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还是这种陡坡?这一面也没有路,段穹宇骑着马,小心地避过树木,控制着疾风,不让它翻了。
好在疾风果然不愧是是良驹,跑得很稳。急转弯处,疾风的前蹄死死地踩在悬崖处,段穹宇将身体紧紧地贴在马背上,扯着缰绳,让它止住了步。
并没有停顿,迅速转了方向,继续向下奔去。遇到深沟,他俩驾驭着坐骑,加速,马蹄从地面借力,拔高两尺,顺利地通过。
到了最下面,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水草在溪中,随着水流摇晃,各色的石子被水流冲刷得非常洁净。
两人这么长一段路跑下来,都是一头大汗,用溪水洗了个脸。骏马也低头饮水。
两人在山谷中休息了一会儿,段穹宇拉起疾风道:“走吧,天色不早了。”
季同将手搭在他肩上,“不是说听我的?我们不回去了,这里风景也好,就在外面呆一夜吧。”
“啊?”段穹宇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可是这里没吃的,也没有住的。”
季同拉着他的手道,“跟我来。”
季同仔细观察着四周,顺利找到了一个干燥的山洞。山洞不大,但容纳他俩足够了。两人一起找野果、叉鱼,捡拾干柴。
因为一句话被坑,段穹宇第一次干活,尽管遇到了挫折,比如叉鱼开始不顺利,点火不成功等,但是还是挺开心的。
最终,还是季同将火点燃了。见他脸上被烟灰弄脏了,段穹宇让他别动,用手帮他擦拭。结果,越擦越脏,只能慢慢擦。
看着段穹宇认真的脸,季同不禁心跳得有点快。明明段穹宇脸部有棱有角,跟小倌完全不一样,他却有了股冲动。
“你别擦了,我去洗洗吧。”季同推开了段穹宇,出了山洞。
一晚上,两人吃着野果和没盐没味、半生半熟还焦糊的鱼,将就着对付了一餐。
“我真是被你坑苦了,从来没过得这么惨过。”
季同有点不好意思地干笑,“别说你了,我也没有,好吧?我一定是脑子抽风了。下次要来山上过夜,一定要把厨子带上。”
“你还想来啊?”
季同将段穹宇的脖子揽住,“因为我觉得,看你吃瘪的样子,很好玩,哈哈哈哈。”
段穹宇阴笑着将季同压在了山壁上,将他的脸都压扁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也喜欢看你吃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