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双重人格 (竹荪好好吃)

　　江放晓：我介意。
　　他虽然同情白逸华，但不代表他能容忍对方拙劣的心机。他正想着用什么理由拒绝，就听见手机一响，一条短信进来了。短信的内容让江放晓不由嘴角上挑，连声音都温和了不少。
　　“不好意思，我爱人在家等着，今天就算了。”
　　白逸华似乎有些失落地退开。江放晓心里正高兴着，就顺口客气了一句：“改天吧。”
　　白逸华目送他的车离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古怪地笑起来。
　　“爱人？”他有些兴奋低声道，“那样的人也配被叫‘爱人’？虽然很快……他就不会是了。”


第十四章
　　江放晓回家前还故意压着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开心，打算好好和陆烨沟通一下肉体与激情的问题。可毕竟小别胜新婚，看到陆烨坐在沙发上乖乖等他时，独守空房很多天的江放晓还是端不起严肃的架子来。
　　他把外套挂好，笑道：“这几天怎么连个微信也不发，很忙？”
　　陆烨听他这么问有点着急地想要回答，江放晓赶紧打断：“逗你呢，我认输好吧？你说你之前闹什么别扭呢？”
　　听到“别扭”时陆烨皱了下眉，犹豫了一下，道：“学长……现在是我。”
　　江放晓一愣。
　　“陆烨？你怎么……发生什么了？”
　　他很快意识到这是陆烨第一次在不在他身边的情况下转换人格。他与另一个人格的记忆无法互通，又是在陆家那样复杂的环境，江放晓瞬间担心起来。
　　“在那边遇到什么事没有？”
　　“没有，学长……真的，不用担心。”
　　陆烨的目光本来一直黏在江放晓身上，但在说这话时却不自觉地转开了。他的拇指在蜷起的食指边缘缓缓摩挲，明明是一个很小的动作，却让江放晓的感觉自己内心因为陆烨提前回来的那点高兴被一点一点浇熄。
　　他在说谎。
　　陆烨的这个人格给江放晓的感觉一直有点弱势——毕竟就是曾经那个被他带着到处跑的小学弟——然而现在的陆烨却与他本来的人格有些重叠，这让他感觉就像是自己心疼的孩子突然进入了叛逆期，明明在外面打了架，回家却学会了撒谎。
　　他忽然感觉一直以来的耐心忽然崩塌了。
　　“陆烨。”
　　江放晓语气有些冷，兴奋落空的落差之下烦躁开始一点点发酵。他越是告诉自己这种气愤的无理，越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好吧，很多事情我都可以不管，我也不在乎。”
　　也许他对陆烨有所隐瞒的耐心的砖瓦早已不知不觉地一块一块地被抽离，徒留下他站在所谓尊重理解的高地，浑然不觉堡垒的摇摇欲坠。
　　“学长……”
　　“陆烨，”江放晓克制地开口，“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他一气之下就去睡了客房，再一气之下，第二天下班时就答应了白逸华的又一次邀请。
　　他故意给陆烨发了微信，强调自己并非因公和一个下属单独出去吃晚饭。本以为对方会追问是什么情况，没想到过了半天，只等来一条简短的回复：
　　“早点回来。”
　　江放晓：……很好。
　　于是在和白逸华吃完饭，被邀请去附近的酒吧坐坐的时候，他也没拒绝。
　　“这次真的多亏江总了。”白逸华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虽然面上带笑，却明显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江放晓随意应付了几句，有点心不在焉。
　　他自己还心事重重呢。
　　“江总……已经结婚了？”
　　江放晓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点头道：“嗯。”
　　“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江放晓叹了口气，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说陆烨的不好，但毕竟还在气头上，于是便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他挺好的。”
　　白逸华觑了一会儿他的脸色，轻声笑了笑：“真羡慕江总呢。”
　　他的目光变得很渺远，低声喃喃道：“江总，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江放晓其实对他的故事没什么兴趣，但白逸华的语气实在太落寞，江放晓又不想赶紧回家，于是便点头示意。
　　“我曾经也有个很爱的人，应该就像江总和您的爱人。”白逸华缓缓道，“我真的很爱他……可是他骗我太多了。”
　　那个“骗”字触动了江放晓的神经。
　　“他一直没告诉过我他究竟是做什么的，后来……后来我从别人那儿知道了，他是，他是……”白逸华似乎是不愿出口，很快地比了个手势，“我从小，嗯，家世清白，没办法和这种人扯在一起……”
　　江放晓了然，内心却道陆烨过去十几年也一直清清白白，后来不还是跟“这种人”扯上关系了。
　　“所以我逃走了。”白逸华说完，很快补充道，“我并不是不爱他！我只是，我太害怕了……”
　　江放晓并不习惯和不熟的人讨论这种话题，直觉他接下来说的话会很私密，本想说些什么打断却没来得及。
　　“然后他带人把我抓了起来。”
　　江放晓皱起眉。
　　“他一直是个温柔又风趣的人，也很成熟……我从没想过他其实那么凶。我……那段时间，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白逸华轻声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我原以为他没带我回过家只是因为……但其实他有妻子也有孩子，甚至还有很多……情人。”
　　“整整三年，我被他关在一间屋子里……整整三年。”
　　“我很抱歉。”
　　江放晓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事，但白逸华脸色平常，仿佛事不关己，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安慰道。
　　“可惜现在他已经死了。”白逸华看似很不在意，“混这一行的，命早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然后他又意有所指道：“毕竟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江放晓这时候忽然联想到陆烨。虽然陆烨说自己不掺和家里的生意，但毕竟陆家是颇有底蕴的涉黑世家——陆烨又对自己在陆家的大多数事情只字不提。
　　他本来有点气闷的心就更不是滋味了，默默生了会气，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的白逸华已经喝醉了。
　　他也不能把一个喝醉的人扔在酒吧里不管，在问了半天也没问出对方家的地址后，江放晓把白逸华拎上了车，开往了最近的酒店。
　　顶着前台小妹意味深长的目光开好了房，江放晓用仅剩的耐心拖着不太清醒的白逸华上楼，准备把这人扔上床就不再管了。没想到他刚打算离开，忽然就被拉住了。
　　“好热，嗯……”床上的人面色潮红，似乎无意识地扭动着，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压抑的呻吟，见江放晓没有反应，白逸华又努力睁开眼，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瞧着他。
　　“别走，”他坐起身，轻轻用脸颊摩挲着江放晓的手背，“陪陪我……”
　　江放晓一甩胳膊，轻而易举将他甩开，道：“白逸华，你喝醉了。”
　　白逸华丝毫没受打击，反而再次凑上来拉住了他，声音更哑了一些：“求你，嗯……好不好？”
　　江放晓又挣了两下，本来看他一个醉汉并不想用全力，但见对方拽着自己就是不撒手，他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在白逸华凑上来吻自己的时候用力挡了一下，将对方推在了床上，然后用力摔门离开。
　　他到家的时候陆烨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见他回来对方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转化为毫不掩饰的欣喜。
　　“学长！学长不是去吃饭了吗，怎么这么晚回来？”
　　“……一个朋友喝醉了，送他去酒店。”江放晓答道，他对陆烨的情绪还没完全消散，心里那点火气却因为心虚而燃不起来了。虽然他并没有对不起陆烨，但一开始自己赌气不愿回家也是事实。
　　想到刚刚白逸华抱着自己不撒手的样子，江放晓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于是道：“我先去洗个澡。”
　　陆烨点点头，乖乖地帮他拿好了毛巾和换洗衣服，仿佛没看到对方落荒而逃般的样子。等到浴室响起水声的时候，他退回沙发，划开了江放晓一回来他就按灭的手机。
　　屏幕上是一副GPS定位信息，文字部分现在显示的刚好是自家的地址。
　　他漠然地看了一会儿，滑到了上一页，那是一家酒店的地址信息。
　　“十五分钟，”他低声地自语，“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呢，真是……”
　　“太好了。”
　　第二天中午陆烨走进江放晓的办公楼时还有点犹豫，没想到前台小妹却仿佛对他的到来毫不惊讶。
　　“挺久没见陆先生来给总裁送饭啦！”她眨了眨眼，冲身后的私人电梯努了努嘴，“总裁这会儿就在13楼呢，您直接去找他就行！”
　　“挺久没见”……
　　陆烨一边向她道谢一边往电梯走。
　　他又知道了一点那个人格与江放晓的事。
　　陆烨当然知道另一个人格很忌讳自己的存在，因为自己也是一样的排斥“他”。他本来甚至根本不愿考虑“他”的事，但这次在陆家突然经历的人格转换，却让他似乎多了些诡异的感觉。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强行压抑了很久，而终于摆脱那种压制后，他瞬间感到的不仅是庆幸欣喜，还有不安与烦躁——就像另一个人格，“他”并不愿自己出来时的感觉。就像……选择压抑的，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