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跑去和对方说:你不要喜欢我了,我对你没意思。
未免太过自作多情了。感情的事永远都是这样,把话说个明明白白不算困难,隔着一层窗户纸的时候才教人为难。
汪亦瑶被她的朋友怂恿着,带着她心里的期待,在一个周五下午放学的时候和季星表白了。
陆余和季星正从后门向校外走,几个女孩子就簇拥着汪亦瑶走过来,汪亦瑶红着脸站在季星面前,细声细气的和他说,“季星,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想说什么不言而喻。
季星也想趁此机会和汪亦瑶说明白,他于是让陆余在前面等他,陆余一言不发识趣的就走了。
作为季星的朋友,他难道要戳在那两个人中间,当一枚几千瓦亮度的灯泡吗?
陆余没有走的太远,他就站在稍远一点的一个公交站牌后面,眼神控制不住的往那边看,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希望看到什么。
汪亦瑶抬起头看着季星,脸越来越红,她说,“季星,我很喜欢你,从你转学来的第一天我就一直关注你。我知道你很优秀,性格很开朗,还会弹乐器,我可能没有你这么厉害,但是我愿意去学更多东西,所以……你能不能试着和我在一起?”
“抱歉,我不能。”季星没有犹豫就拒绝了她,“我不说什么合不合适啊、配不配得上啊这种虚的要命的话,我只把你当成同学,没有其他的意思,也不想发展成其他的意思,所以我也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汪亦瑶眼眶有些红,她苦笑,“你拒绝得这么彻底,都不给我留一点希望。”
季星表情更认真了,“可是我明明就对你没有那个意思,却给你一点希望吊着你,那不是更坏?你对我彻底放弃了,就有机会喜欢上别的人了,这样对你才更负责。”
汪亦瑶听了发自真心的笑了,“你是值得我喜欢的人,原本我是想和你做恋人,可是现在觉得做朋友就已经很好了。”
季星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你再夸我我可就要膨胀了。”
汪亦瑶吸了吸鼻子,“季星,作为朋友你能不能抱我一下呢?就轻轻的挨一下,当做是安慰,是我这一段单恋的句号,行吗?”
“行。”季星很爽快,他不想又制造出一些暧昧不清的气氛。汪亦瑶比他矮,他稍微弯下腰,手臂轻微的环过去,控制着两人之间还留有空隙,像鼓励一样拍了拍汪亦瑶的肩膀,“谢谢。”
汪亦瑶感到很安慰,“我才要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台阶下。”
陆余远远的站在公交站牌边上,他不知道汪亦瑶和季星说了什么,他只能看到他们两个拥抱在一起,画面温馨又动人。
花季的少男少女,单纯又青涩的拥抱,羞涩又纯真的感情,啊,简直是标准的、教科书般的初恋。
那么他陆余又算什么呢?看戏的人吗?还以为自己是主角沾沾自喜了好久,最后才发现其实比跑龙套的还不如,谢幕的时候也没有他的名字出现,只能和台下那些不具名的观众一样,真心或者不真心的鼓鼓掌。
陆余的眼神转到汪亦瑶的身上。她一定是精心打扮过了,为了表现出自己美好的一面,即使在这样料峭的寒风里她也就是穿了一件小外套,下身还穿了一件短裙。毕竟穿得太臃肿了,就不美了。
陆余不由得想:季星会觉得她好看吗?
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他也不愿意去想答案,他像魔怔一样去幻想,如果他是一个女孩,如果他也有这样旁若无人的勇气、光明正大的资格,他也可以为了季星在大冬天里穿这么少的衣服,穿一条短裙,给他看自己纤细的身材,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让他的目光不能离开一丝一毫。
可是他不是,他不能,他不行。明明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明明他的喜欢分量也不输给任何人,可是他的感情却是特殊的,是不能被接受的,是不被允许的,他就只能在黯淡的角落里偷偷摸摸的去喜欢这个人,不可以向任何人表达,不可以被任何人发现。
陆余想当然的以为对自己来说只要付出就够了,结果怎么样不重要,他只是想在季星身边占一个位置而已,他本来也就不要求那个离他最近的位置。他以为自己是这么想的,也可以继续这么做,可是临到头了才发现全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话。人不都是这样,越来越贪心,付出的越多,想要得到的也就越多。
陆余知道自己大概是做不到自己设想的那样满足,因为他的欲望越深,恐惧也就越深。等到哪一天,季星真的带着一个女孩子到他面前来了,和他说“这是我女朋友”,这时候他该怎么反应?
装模作样的说上一句百年好合吗?陆余自问他说不出来,祝福他喜欢的人和另一个人百年好合,那他宁愿不知道,宁愿自己聋了哑了也不想去说这一句祝福的话。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只是还没有强大到能够炉火纯青的一边任心上插刀淌血,一边还能维持风度翩翩。
这一瞬间他甚至想过干脆就这样冲过去,不顾一切的把所有都说出来,不论结果怎样都是个解脱,可是他又的的确确、真真切切的知道,不行。
不行,还是不行,又是不行,都是不行。
也许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行。
第二十六章
并不是错觉,季星肯定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陆余都在有意无意的疏远他,虽然行为上可以掩饰,但是内心的感受不会骗人。
具体表现在陆余变得很忙了,忙着学习,忙着兼职,他们俩之间除了和学习有关的话题,竟然不怎么说闲话。不是季星不想说,是陆余总是行色匆匆的样子,即使给他发消息也是很久以后才会得到回复。
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能明着说的事情?
当他确认陆余的疏远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错觉,他决心要问清楚那一句又一句“没什么”里面到底包含了什么。
季星找了个周末去网吧门口截胡,他一直从下午五点等到了六点,终于看见陆余出来了。他一言不发的径直走过去在陆余面前站定,陆余见到他的一瞬间眼神里是惊讶的,但很快又躲避开了目光,语气平常的问,“大冷天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季星直视他说,“这边上有个篮球场,我们去走走行吗?”
话说的没头没脑,但陆余还是有了一些影影绰绰的预感,“好,走吧。”
那是一个不大的篮球场,到了以后季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颗篮球,他示意陆余,“我们打一场。”
陆余想起了他们曾经路过学校的篮球场时,说要一起打篮球的约定,也就没有拒绝。“来。”
这一场比赛用时并不短,两人几乎旗鼓相当,谁也不遑多让,你一分我一分,比分咬得很紧,两人都难掩内心激动的情绪,球鞋在篮球场上摩擦出声音,脚步声也很急促,等到结束的时候谁都是大汗淋漓、力气殆尽。
两人热得把外套给脱了,就这么坐在篮框下面说话。
季星觉得打了这一场球让他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了不少,他感觉心情平静了很多,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憋闷且憋屈。他说,“陆余,今天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不仅仅是为了打一场球,而是为了当面问问你,最近怎么了?”
陆余还是那个答案,“……没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一句‘没什么’我是吃饱了撑的才大老远跑过来。”季星觉得好笑,“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但你绝对别想就这么打发我。”
陆余说,“我在想上课,我在想题目,我在想兼职的工作。”
“不是,你不是。”季星偏过一点头,“你在躲我,你在疏远我,然后你还不肯告诉我原因。”
陆余一时语塞,他迫切的想结束这个话题,“那是你的错觉——”
“不是!”季星忍不住就大声说了一句,“你又想蒙我。你知道我在这里没有太多的朋友,但是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里面最重要的那个人,可是现在,我连我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已经要给出一个结果了!假如、我就说假如你是我,你会不会想问问清楚到底为什么?!”
陆余还是继续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任何说服力的解释,“我没躲你,只不过朋友之间也是需要一点个人的空间的,这很正常,任何人都应该有独处的时间吧,你不要想得太复杂了。”
“你还是不想说。”季星无力的塌下肩膀,声音也很消沉,“为什么偏偏就不能和我说呢?你如果觉得我有做错的地方你告诉我啊,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人和人之间相处不可能没有摩擦没有矛盾,可是这也不是什么无药可救的大问题,你和我沟通啊,我们说说话啊,我们一起解决啊……”
陆余坐在季星的身边,心里很酸涩难受,他最不想让季星难过,可是现在让他这么难过的人正是他自己,而他非但不能去解释,还要继续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他觉得嗓子异常干哑,“不是你想的这样,你根本没错……毕竟,人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朋友,你就是、就是一下子还没适应,等你去交了别的朋友,或者有了更丰富的生活,你就不会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