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帮你拿东西,”贺远进了屋,一眼就扫见了字台上的行李包,“都收拾好了?”
“是啊,”苏倾奕笑了笑,“我刚要出门你就来了,再晚点咱俩可就错过了。”
“你怎么不等我就走啊?”
苏倾奕闻言有些诧异道:“你没说要来呀。”
“苏老师,”贺远走前两步环上他的腰,语气比他还诧异,“你早上都跟我说了今儿得回来拿东西,我又跟家待着没上班,怎么可能不来接你啊?那我还是你……”
“是我什么?”苏倾奕听他话说一半突然闭了嘴,疑惑地追问了句。
“是你……男人么……”这个词贺远刚才一时没说出口,现下再接上却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那份坦然,面上神情也跟着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这两个字倒是把苏倾奕给听愣了,虽说略有些粗俗,可也着实让他心跳瞬时快了两拍,低着头自言自语地咕哝了句:“你早就是了。”
随后两人先回家放了东西,又一块儿出门吃了晚饭。待吃完饭出来,天色已经正式暗了下来。
这样舒适的傍晚,于这样熟悉的街道,同喜欢的人一起散着步回同一个家,这场景是贺远以往只在梦里见过的,眼下却成了真。他略有恍惚地望着眼前的路,心下蓦然冒出个十分奇妙的念头——仿佛脚下这条曾经走过无数遍的路就是两人的一辈子,这么一路往下,走过未来数不清的细碎日子,一直走到头的那天,他跟他也就都老了。
想到这儿,贺远不由自主地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见苏倾奕嘴角一直微微翘着,神情像是在琢磨什么,不由问了句:“苏老师,你想什么呢?”
“我突然想……我们差不多就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认识的。”
“还真是啊,都一年了,”贺远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感慨起来,“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贺远笑着看了他一眼:“我那会儿真没想到能跟你在一块儿。”
“我也没想到,”苏倾奕先是回忆似的摇了摇头,转而又自嘲了句,“还以为你看不上我呢。”
“你快得了吧,”贺远脚下步子顿了顿,嗓门儿也不自觉大了起来,“我哪儿能看不上你啊,要是也得是你看不上我。”
“你小声一点,让人听见了。”苏倾奕被他这副不管不顾,恨不得当街表心意的架势弄得哭笑不得。
贺远给他一提醒,果然扫见几个路人正回头看向他俩,顿时一阵尴尬,于是没再吭声。苏倾奕也没说话,只眉眼含笑地打量了他片刻,便收回目光提脚快他两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贺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着母亲去世以后原本有些发空的心,一瞬间又被填满了——被自己喜欢的人,被今后两人即将拥有的日子,填了个满满当当。
第29章 第29章
国庆节一过贺远就回厂上班了。周松民起先还有点担心他状态不好,但悄么声观察了几天,见他干活时倒没什么神情恍惚或是心不在焉的意思,便也逐渐放下心来。
隔周礼拜二,赶上车间活多,拖得晚了点,八点半都过了贺远才下班,走到家门口时,见院门虚掩着,推开一看,屋里的灯也亮着。贺远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一下又回到了冯玉珍还活着的时候,每天下班回来也是这样的光景,他不由得站在院门口发了会儿愣。
苏倾奕本来正坐在桌前看书,冷不丁听见屋外传来门扉的吱呀声,估摸着是贺远回来了,可等了半天也没见人进屋,不免有些纳闷,起身想过去看看,刚推开屋门,正好瞧见贺远杵在院门口傻站着,好笑道:“回来了?怎么不进屋?”
“……啊,今儿个车间活儿多,”贺远这才回过神来,反手关上院门,“等急了?”
“还好,”苏倾奕侧身把他让进了屋,“吃饭了么?”
“下午在厂里垫补了一口,”贺远没再往里走,停在门边揽过苏倾奕的腰,低头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你吃了么?”
苏倾奕笑了笑:“你知道我也不会做饭,只能从学校食堂打了些带回来,你再吃点吧。”
“你还没吃吧?”贺远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准是一直等着自己。
苏倾奕也没否认,改口道:“那……陪我吃点?”
“行。”
“热热再吃,现在不是夏天了。”
“我去弄。”
贺远出屋去了厨房。苏倾奕跟在后头,看着他熟门熟路地烧火热饭,感叹了句:“看不出来你还什么都会干。”
“那是,”贺远回头朝他笑了笑,“以前我妈腰不好,犯病的时候都是我做饭。”
“那以后也教教我?”
“你学这个干嘛?”
“不然就只能全靠你干了。”
“没事儿,”贺远没回头,只摆了摆手,语气理所应当道,“都我来,你哪儿是干这些活儿的。”
苏倾奕一时没接话,看着贺远忙活的背影呆了片刻才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他,闷在他肩头咕啜了句:“干嘛对我这么好。”
“我就想跟你在一块儿,”贺远眼睛一直盯着锅里热着的饭菜,闻言摸了摸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你不嫌我就行。”
“别说这种话,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嗯,”贺远笑着应了一声,过了会儿轻轻拍了拍苏倾奕的手,“我先盛饭,别烫着你。”
苏倾奕会意地起开了。贺远麻利地把饭菜盛好,炉子封上,两人端着饭菜一块儿回了屋。
这晚洗漱完躺下后,贺远一改前些日子的规矩做派,搂着苏倾奕摸来摸去,摸得他心中十分矛盾,既起了反应想继续下去,又觉得这样的非常时期,在刚故去的人家里做这种事儿,多少有些不敬,于是动作上难免有了几分推拒之意。
贺远感觉到了他的反常,停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我们这样……”苏倾奕委婉地提醒了句,“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真做,家里什么都没有,你让我抱抱。”嘴上是这么说,可话音刚落贺远就直接亲了上去,苏倾奕也不忍心再推拒,当下配合地同他吻到了一起。
……………………………………
贺远憋了半天,等终于心满意足释放出来那刻,整个人瘫在了苏倾奕身上,一边平着呼吸一边痴迷一样地说了句:“苏老师,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这周礼拜天,苏倾奕系里开会,贺远正好匀出时间去了趟周松民家——他是不大讲究戴孝期间不能串门儿的老理儿,只想着师父一家这些日子帮了自己不少忙,无论如何都得登门道个谢才是。
等从周松民家出来已经四点过了,快走到胡同口时,正碰见迎面回来的安昀肃跟邢纪衡。这是贺远第二次见到邢纪衡,想起头回遇见的经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打招呼时都有些不敢同他对视,反倒是邢纪衡不甚在意,见到他居然还破天荒地主动道了句:“节哀。”
说来先前办后事时,周松民就给过贺远一个白包,说是街坊小安随的份子钱。贺远当时就一愣,心说两家也算不上特别熟悉,怎么好意思平白承人家一份情。可既是情谊,总不好再退回去,贺远只能收下,心里惦记着回头一定得找个时间好好谢谢人家。
实际他今天过来本就准备了两份回礼,但见安昀肃家一直锁着院门,便干脆都撂在了周松民那头,嘱咐师父得空替他过去送一趟。现下既然见着了,自然得亲口道声谢:“那个,谢谢你了啊安哥,我今儿本来想过去看看你的,结果你那院儿一直锁着门,我就把东西都搁我师父那儿了,我跟他说了回头让他给你送过去。”
“难为你还惦记这些,”安昀肃瞧着他面色还行,也没多嘴再问什么,只长辈似的祝嘱咐了句,“往后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
“苏老师呢?没跟你一块儿来?”
“他今儿学校有事儿,”贺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正准备去接他么。”
安昀肃听他用的是“接”而不是“找”,心下猜测这两人八成是已经住在一起了,赶紧道了句:“那你快去吧,别让人等着,有空带他一块儿来家坐坐。”
“行,那我先走了。”
“回见。”
待进院儿合上门,安昀肃才摇着头感慨了句:“也是个没享过什么福的孩子,幸好有苏老师。”
“有人陪着就是福气,”邢纪衡跟在他后头回了屋,顺势揽过他的腰,肉麻地贴在他耳边问,“你说,我是不是也挺有福的?”
安昀肃耳朵一阵刺痒,偏了偏头笑道,“照你这么说,我才是真有福。”说完又一下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待会儿我得过去替张老师一节课,他家里孩子病了。”
自从中秋那晚两人统一了意见,安昀肃便在秦文玉的安排下,培训过后正式去了街道识字小组帮忙。不过他只白天去,负责每天下午的扫盲课,针对的大多是在家照顾老人孩子的家庭主妇。
头一堂课上,安昀肃心里相当没底,他虽然识字,可却从未接受过新式教育,当听见有人喊自己“安老师”的时候,整个人愣了半天,也说不清心头是个什么滋味,就感觉不像真的,很有些难为情,甚至都不太敢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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