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先送一下爱花。”少年微微侧了侧头,又伸出大拇指指了指安静地坐在后座的不破爱花。他随意勾出一个张扬不羁的笑容,桀骜不驯中隐隐扯出一丝勾人心魄的魅来。
“可别这样把课翘掉了哦。下次再迟到的话,你的学分就非常危险了。”吉野也回一个笑容,顺带好心地提醒对方不要翘课。只是视线不自觉便移向后座的女子,目光中恍然间带出一抹笑意——
一片粉色花瓣忽的落到少女的肩上,她被它惊动,随即轻轻捏起它,将它送入口中咀嚼起来。
无论什么动作让爱花酱来做,都能变得如此有气势。这个女子呵...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啦~再见啦。”少年挥挥手,不甚在意地说道,随即骑着车猛地往前冲去。
“嗯。”简单地发了个音算作回答。他也只是顺带提醒而已,那个人——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甚在乎什么学校什么学分,或者说,是不在乎这个世界。吉野微微笑了笑,顺口同不破爱花打招呼,“再见啦,爱花酱。”
女子并未搭理他,甚至连坐姿也未曾改变半分。唯有她的长发随着自行车的远去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从吉野的面前滑过。
“招呼至少回他一句啊。”吉野听到少年在埋怨爱花的不知礼。
“这和真广没有关系。”依旧是清冷的声音,带着生人勿扰的语调。
“别那么讨厌他啦。他的确算不上是个好人,可也不算是坏人啊。”少年——也就是不破真广——为泷川吉野辩解着,带着某种幸灾乐祸的腔调,隐隐带点零星的无奈。
“他是个假装中庸老实的狡猾家伙。那种人会把说谎当作家常便饭。”爱花的语调半分不改,只是在真广看不到的地方,目光悄悄溜向身后那个男子,浮出一个清清冷冷的笑来。“我也会常常说谎。”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真严厉呢。”
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吉野只是淡淡地一笑,也不发表任何见解也不做任何辩驳。他低下头,将心神再次沉浸到书本上。风拂过书页“哗哗”作响,视线里只剩下那行字:世界已然脱节。啊,这该是怎样一个被诅咒的因果啊!没想到我居然是为了修正它而诞生于世!
倏然间,额头再次传来尖锐的疼痛,吉野从回忆中抽身而出——原来是爱花再度用书本敲着他的脑袋以表示着她的不满——清醒过来吉野微微侧开头,避过她的再一次袭击。很显然,没有得到回复又看到男朋友再次神游天外的爱花非常不满——即便她再怎么强势,在爱情面前终归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
“当然不是。爱花酱说的是事实啊。至于有没有人喜欢...”他顿了一下,脸上掠过浅浅的笑容,终于回应爱花之前的话,“有了爱花酱,其他女孩子如何看我又关我何事!”
“那样最好。”见一切回归正轨,爱花也不再计较,只是淡淡地说着话,带上几分肃杀的意味,“若是我发现你敢脚踏两只船——”
“会怎样?”还是忍不住好奇追问了一下。
“把你冰冻了,塞到刨冰机里一点一点刨碎。”女子安静地将滑到眼前的长发别到脑后,最后竟露出一个甜美如同得到糖果的孩童般的笑容来,“就像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使用刨冰机刨冰一样。开始要很用力,到后来就渐渐省事了。你想试试吗?”
果真是“好奇心杀死猫”啊,光是想想爱花描述的那种场景就让他觉得可怕了。这样平静的语调...那个人,说不定真的做得出来呢。吉野苦笑了一下,只能连连表态以示投降:“都说了不会了啦。”
“静静地等着吧,我的灵魂;罪恶的行为总有一天会发现,虽然地上所有的泥土把它们遮掩。(注1)”爱花用了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第一幕里的诗句,算是作答。她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引用莎士比亚。
吉野刚想回句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心底泛起一种很无能为力的感觉,能在这个时点打给他的也就只有不破真广了,而且每次约会,真广就好像自动定位了GPS一样,召唤他的电话如影随形。果然,刚接起电话——
吉野,你在哪里?快过来!
真广和吉野还未匆匆说上几句话,他便挂上了电话。从他那粗暴的声音里也能听得出情况很紧急。怕是在哪里行凶吧。吉野有些恶意地猜测着。对于不破真广,他还真不能往好的地方去想。他无奈地看向爱花:“真广打电话来让我过去...不过去的话说不定我们在交往这件事就要败露了。”
“真广这人真麻烦!每天肆无忌惮地侵占你的时间,就连我们约会也要被他破坏!”不破爱花毫不留情地批判着真广,正如同每次她在真广面前毫不留情地说着吉野的坏话。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随性而动,然而又总是不乏道理。
这个女子已然看穿本质。这个世界、所有的理、一切因果轮回。
“这也没办法啊。谁让我们瞒着真广偷偷交往呢。他又不知道,就无从谈论破坏不破坏了。”吉野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头发,整了整背包,站起身来。很显然,他是要去不破真广那里——
他总是在真广身边或者在前往他身边的途中。如此循环,如同诅咒。
“总之,你先去他那里吧。”爱花目送吉野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里。随即,她也背上包,毫不犹豫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3第二幕
“所以你打电话急匆匆地催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陪你打架?”泷川吉野闪过对面男人飞舞过来的拳头,反身一个重击打在那人的腹部,将男子打飞出去,不满地朝着真广发问。这个人,打断他的约会居然只是为了让他陪他打架!而且,眼前的情况有点不妙啊,十五个体型彪悍的学长——姑且称那些小混混类型的人叫做学长——将他们团团围住,吉野和真广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最后他们只能背靠着背。在这空挡,吉野还不忘回过头浅浅一笑对那个人抱怨,“我说,你就是这么招待朋友的啊?”
“好友不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么?”听到吉野的调侃,真广也侧过头来微笑着应答,怎么着也不该让吉野占去了理,“所以,作为我不破真广的朋友,你该感到荣幸才是!”语毕,两人又再度分开,冲向围着他们的那群人。
吉野狠狠地将拳头打到迎面而来的男人脸上,却没有躲过从侧面闪出的人的拳风,稍一不留神便被一种钝痛击中。嘴角在重创下不自觉淌出一道血迹,他重重地一抹,也不甚在意,这样的打架受伤,早就是家常便饭了。他甚至还有闲情回话,只不过口中发出的是低沉的嘲笑声:“这样的荣幸,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不可以!”真广眼角的余光看见吉野受伤,不自觉瞳孔微微收缩,紧绷着的面容愈发冷峻起来。体内潜藏的那股狠劲似乎伴随着吉野的伤势而被诱发出来,那双猩红的眸子散发出吸血鬼渴血时的那般可怖光芒——他紧紧盯着前面的那群人,就像是盯着网中挣扎的猎物,他已经宣判了他们死罪。
他低吼一声,冲上前去,单一个过肩摔就干脆地扫掉一个,然后是一拳挥在第二个人身上,成功将那人打倒在地,中途还恰到好处伸出腿绊倒了一个。微微一侧身闪过从旁而来的拳头,真广高高跃起往那人脑袋上砸了一拳,又利落地收拾掉一个——他眼前已经没有敌人了。随即他匆匆赶到吉野身边,和他联手。吉野那边有了真广的加入后,也开始进展顺利起来,很快两人就将所有的敌人收拾干净。
真广“呸”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随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又撩了撩有点弄乱的头发。顺脚踢了一下倒在一旁的敌人后,没心没肺地嘲笑泷川吉野:“呐,我说,吉野你也太菜了吧。”
“你自己还不是受伤了?只会蛮干的人可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吉野“切”了一声,也开始整理起弄乱的衣服和背包来。一撮头发顺势滑落下来,遮住眼睛,他只好伸手去理它,发现无法阻止它下垂的趋势后便淡然地听之任之。转身朝向正在忙于为倒地的敌人补上一脚的不破真广,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我的发卡掉了。”
真广闻言,停下脚上的动作,凑近看了吉野看了一下他的发鬓。果然是少了两个,余下的两个无法阻止发丝由于重力而滑落的趋势。他顺手将那碍眼的额发别到吉野耳后,比划了一下后点头表示赞同:“果然少了。走,去买对新的来。”
“欸?现在?”这个人,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现在。”不破真广加强语气,当先向着巷子外面走去,吉野只好无奈地紧随其后。这对兄妹还真是相似!难道不破家的基因里天生带有这种强迫他人的因素吗?哦,对了,爱花和真广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难道是耳濡目染再加上互相传染的产物?
这是一个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唯有路旁还点着一团两团昏暗的灯,显得夜幕分外深沉。就着路灯微弱暧昧的光亮,两人慢慢行走在空旷的马路上。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何况两人所处的地方又相对偏僻,临街的店面早已打烊,人影全无的路上只有两人行走时所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