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赤 (三度幻)

　　连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算早，但家里那些人肯定未起，他抬手拨了拨头发，冒雨前行。
　　回到家，连衍衣衫半湿，以往利落的黑发软趴趴的贴在脸上。雨水顺着发梢，汇聚成珠，划过脸颊没入颈间。他带着一身疲色，倒显得有些狼狈了。
　　“衍衍，你这是逃难归来？”老管家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斜眼看着连家二少爷。
　　“是啊，逃了一夜，可累死我了。”连衍脱掉半湿的外套，走到桌边抽出纸巾胡乱地擦了把脸。
　　“地脏了。”老管家看着地上带着细碎黄花残骸的脚印，皱眉道。
　　“林爷～您老能心疼下我么？”连衍转头，不满道。
　　“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我心疼不过来。年纪大了，少让我操点心。”老管家倒了一杯热茶，往连衍那边推了推。
　　连衍摇了摇头，走到柜子边换上干净的鞋子，“我去洗个澡，睡一觉。林爷，中午让张姨多做点好吃的呗，还有，别忘了给我哥炖点药膳。”
　　老管家慢吞吞喝了一口茶，幽幽抬眼，“小赤受伤了？上回你来家里搜刮了那么些好东西，是因为小赤？”
　　“我没跟您说么？”连衍抓了抓头发，“不应该啊，我好像说过了。”
　　还未等老管家再次开口，连衍便迅速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老管家只来得及捕捉到那一抹白色衣角，他一阵头疼，这两位少爷，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
　　连衍快速冲了个澡，脸上的疲色褪去不少，他换上干净的睡衣，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间房里极其昏暗，窗帘紧闭，透不进一丝天光，只在连衍推开门后泄入一些微光。连衍瞥了一眼薄毯下的人，走到床边，轻轻拉开了窗帘。等天光充盈室内，他才转向，走到床边。
　　苍白的侧脸暴露在微光中，眉头依然紧锁，脆弱、悲伤一眼可知。
　　连衍俯身，伸手摸了摸自家哥哥的眉眼，随后他的目光稍稍下移，落在了那薄唇上。
　　淡粉色的唇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连衍修长的手指划过脸颊，停在上面，轻轻按了按。
　　真软。连衍眨了眨眼，忽然有种莫名的冲动，是什么呢？
　　手指拂过的地方，带着极强的吸引力，好像……
　　连衍勾起嘴角，顺从内心，低头，吻了吻那微凉的薄唇。温热的鼻息喷在连赤脸上，寂静的室内响起了凌乱的心跳声。一只手伸进毯子里，握住了连赤的手，十指紧扣。
　　连衍稍稍抬头，轻笑，“哥，既然这样你都醒不过来，别怪我得寸进尺了。”
　　再次吻上睡熟的人，在那薄唇上辗转舔舐，湿滑的舌尖滑进口中，在撬开牙关前停了下来。
　　连衍退开身子，“啧，太流氓了。算了，放过你。”
　　伸手抹了抹被他□□过的薄唇，忽然一阵困倦之意袭来，连衍勾起嘴角，掀起薄毯，挨着自家哥哥躺了下来。
　　“自哥哥你十岁之后，我就再也没抱着你睡过了。”伸出手臂一把捞过睡得深沉的人，抱在怀里，感受着那人身上传来的暖意，连衍杂乱无章的心跳渐渐恢复平稳。偏头在哥哥脸上吻了一下，连衍闭上眼，安然入眠。
　　连赤醒来的时候没觉得轻松，倒是浑身说不出的难受。稍稍转头，一张熟睡的面庞映入眼里。视线下移，修长有力的双手环住自己，一只长腿也架在了自己身上，薄毯不知道何时滑到了腰际，只一角盖在身上。
　　小心地抽出右手，连赤将毯子拉上来，盖住连衍暴露在外的双臂。连衍眼底的黑影那么重，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好好休息过。
　　“这么着急赶着回来做甚？我又不会怎样。”连赤轻语，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脸。
　　“唔，回想过往，好像一场梦境。梦里，我不是你哥，我只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傀儡，引线握在那个女人手中。”连赤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嘲讽笑容。他望向天花板，忽然抬起右手遮住视线。
　　“当初，我只看得见这一小片天地。”连赤放下右手，枕在脑后。“后来，在DR似乎找回了我自己，可是……”
　　“太短暂了。江去找你，你就打回原形了。”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连赤的话。
　　“哥，别想以前那些事了，好么？”连衍眨巴着眼睛，盯着自家哥哥。
　　连赤望着连衍闪亮的双眸，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也是这般央求着自己唱歌给他听。
　　“好啊。”连赤低声笑起来。
　　笑颜映入眼里，连衍侧眸，无法再淡定的看下去。
　　连赤推了一把连衍，“起床，压的我浑身难受。”
　　“哦。”连衍低声回应，收紧手臂拥抱了一下连赤。而后不等连赤开口就放开手，收回压在他身上的长腿，慢吞吞起身。
　　而后在连赤准备起身时，连衍一个翻身压在了他身上。
　　“？”连赤满眼疑惑。
　　“你不是说难受么？我给你按摩按摩～”连衍说着，示意连赤翻身。
　　隔着棉质睡衣摸着单薄消瘦的身子，连衍放轻了力道，顺着肩膀，一寸寸向下按着。
　　“十分钟。”连衍突然附身凑近连赤耳边，“等会儿起床吃早餐。”
　　“嗯。”
　　过往的那些记忆，再怎么深刻，也无法在一颗破碎的心上存留。像是握于掌中的水，顺着空隙一点点流逝，摊开手掌，残留的水迹也会消弭于世，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
　　当她一步步走出他的世界，那些灰暗的幕布也跟着褪去，微光在心底亮起，透过心脏，照耀整个空洞的灵魂。
　　她不爱他，他可以蒙蔽自己内心，不在意这样的结果。只要眼里能映入她的笑颜，只要她需要他，陪伴在她身边，抑或是远离她身边，他都为她所操控。所谓悲，所谓喜，都是另一个人情绪的展现。
　　低到尘埃里的爱情，比琉璃还脆弱，而困在琉璃牢笼中的，只有他一人。
　　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抓着他不放的同时还要阻绝接近他身边的任何人。不知道是谁疯了，他？还是她？
　　不需要再去揣摩另一个人的情绪，过往的岁月连同那个人，都不复存在。八年时光，一朝尽毁。
　　连赤进了洗漱间，连衍坐在床边等着。不一会儿他无聊地摸上连赤的手机，熟练的打开，一条未读消息映入眼里。
　　原本，连衍是不会随意翻看哥哥的短信，但这条偏偏是江云若发来的，他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连衍盯着手机呆楞了好一会儿，他哥居然不是他亲哥，这就算了，他哥什么时候成江云若亲哥哥了？！
　　回过神来，连赤已经走了出来。连衍脸上挂上微笑，捏着手机默默地删掉了江云若的短信。
　　“快回你自己房间洗漱去。”连赤擦着头发，瞟了一眼连衍，“玩什么呢？”
　　“没什么。我回房了，哥你一会儿先下去吧。”
　　“嗯。你不要太晚，想睡的话等吃完早餐再说。”
　　“好好好。”连衍走过去抱了抱自家哥哥，而后出门转身走进隔壁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连衍径直拿起手机，拨通了连修文的号码。
　　“爸，我有事想问你。”
　　“关于你哥？”
　　“是。他不是我亲哥？他是江…云若…的哥哥？”连衍觉得自己有些头晕。
　　“第一个问题，小赤确实不是你亲哥，他是我收养的。第二个问题，我也是昨天听江云若这么说的，已经派人去查验了。”
　　“江云若的短信我已经删了，我哥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你们最好也不要跟他提起，嗯……第一个无所谓，至于第二个，就不要再给我可怜的哥哥增加心里负担了～”
　　“江云若那边……”
　　“她已经进局子里了，但具体结果还不好说。她背后还有一股势力，不是楚云会，也不是江家。”
　　“小赤身体怎么样了？”
　　“……”话题转的太快，连衍有一瞬间的卡顿，不过提到哥哥，他立马抛弃了原本想说的话，“哥哥瘦了！不过这段时间他都会待在老宅，有林爷看着，没大问题。另外，爸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就一件小事，你跟二叔说说，多放我几天假！我才17啊，每天过的都跟日夜加班的中年秃头大叔一样，太惨了～”
　　“哦？有这么惨？我看你二叔发来的考勤表上可不是这样……”
　　“要么放我回去上学！”连衍怒了，他一个花季少年，每天要在公司里围着各种事件转，每周还不能逃过私教，在这样下去，头发都要掉光的！
　　“要不，我帮你问问你爷爷？”
　　“算了。”告诉了爷爷，那哥哥就要被押在家里了。看他那不成器的样子，公司会倒闭的，还是我顶着吧。连衍撇撇嘴，不死心道：“爸，你就跟二叔说说呗，我想在家陪着哥哥。”
　　“好吧。”连修文忽然觉得自己愧为一个父亲，他对他们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
　　“那我去吃早餐了，拜～”连衍挂断电话，飞速给姜肃发了一条短信，然后扔下手机，不再管它。
　　已请长假，一切事物均不过问，勿扰，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