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赤 (三度幻)

　　“衍衍？你不用在意他，那时候他也不喜欢江丫头。”老管家拍了拍连赤，开口道。
　　“他知道江云若做的那些事，甚至一一善后。但是，他没有告诉我。”仿佛用尽了力气，连赤声音逐渐微弱起来。
　　“衍衍也瞒着你？！那个小家伙！讨打！”老管家当年并未过多关注江云若，既然小赤喜欢，那就随他去了。但衍衍不喜欢江丫头，怎么又跟江丫头有牵连？老管家纵然一生经历丰富，也无法明确知晓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
　　“也许，那时候我真的不会信他，我……”连赤的声音逐渐减弱，直至消失，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老管家望着这一张苍白憔悴的侧脸，叹了一口气，年轻人的爱情，怎么就这么复杂。陷入情网，便蒙蔽了双眼，只为那一人悲欢，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老管家慢慢起身，走到外面，喊来了几个帮手，将连赤搬到床上，盖上了薄毯子。
　　“好好睡吧，孩子。等你醒了，林爷爷让张姨给你做好吃的，吃完再给我说说那些事。”也许都说出来，这皱起的眉头便会舒展开了吧。
　　楚云会。
　　洛染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眸色渐沉。
　　絮絮叨叨说完整件事的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洛染，得到指示后，他飞快地离开了。在楚云会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老大这样的神色，实在是太可怕了。
　　“江云若手里的枪，谁给的？”洛染一手支着脑袋，挑眉看着夏尚。
　　“张朋。”他昨天就知道了整件事，但这个女人是老大捡回来的，没有指示，他也不好随便处理。
　　“把他们两个丢给警方，江云若不用管，跟张朋好好说说楚云会的规矩。”
　　“嗯。我会处理好。”
　　洛染抬手，示意夏尚离开。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
　　一阵铃声打断了洛染的思绪，洛染眉头微皱，接通电话。
　　“洛染。”
　　“陈然怎么样了？”
　　“陈然很好，但陆瑶……”
　　“我很抱歉。”
　　“或许你应该去跟陆瑶的父母说，而不是对我。江云若呢？”
　　“交给警方了。”
　　“哦？”
　　“还没到，我让夏尚带回来？”
　　“不必。”
　　“楚云会不再插手这件事。”
　　“嗯。”得到想要的回答，木易挂断电话。
　　连家。躺在病床上的连越山忽然清醒了过来，自从断了江云若提供的药，连越山的病情每况愈下，却不似当初那么痛苦了。等再过一个月，就可以使用新的药物，到那时，悬与头顶的死亡利刃被击碎，再无威胁。畏惧死亡，渴望生机的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连越山偏了偏头，床边安静的坐着一个人，戴着黑框眼镜，自顾看着一本厚厚的书。
　　“修…文…”干涩的嗓子里溢出一声呼唤。
　　看书的中年人抬头，“爸，你醒了。我给你倒杯水。”
　　连修文，连家长子，连赤和连衍的父亲。对连家产业毫无兴趣，反而投身文学，是一位成名多年的作家。
　　连修文的妻子在生下连衍之后，重病去世。两个儿子自小又是在连家老宅生活，无需他操心，他也不甚亲近他们。原本他有充足的时间，足以踏遍山河，阅尽风景。但是，连越山一病多年，他便在床前守了这么些年。
　　喝完一杯水，连越山气色好了一些。最近连赤身上发生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点，咳嗽一声，连越山开口：“小赤怎么样了？”
　　连修文合上书，替父亲理了理鬓角，掖好被子，这才答到：“小赤受了不小的打击，小衍当初瞒着的事他都知道了。”
　　“当年，我不该把江家丫头接过来……”
　　“当年的事，不要再提了。那时候不答应江家，也没法等这么多年，至少现在有了再次站起来的机会。”
　　连修文停顿了一下，推了推镜框，接着说道：“感情的事，他们自己会处理。”
　　连越山叹了一口气，闭上眼。随即他感到一阵心慌，一种没来由的不舒服感觉涌上心头。
　　房间里很安静，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室内，带着暖意，在地上投下光影。
　　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即便连越山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眠，他与外界的联系却从未断过。
　　连修文伸手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连越山？还是连修文？呵呵，我可能再也出不来了。那么，我最后再做一件好事吧～连赤还不知道他是被连家收养的……”
　　“嗯。”连修文淡淡应了一声。
　　“嘻嘻，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连赤，他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对面的人一字一顿，缓缓说出江家掩藏多年的秘密。
　　连修文眸色暗了一瞬，“你疯了。”
　　挂断电话，连修文将手机放回桌子上，不管江云若说的是不是真的，都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谁？”连越山开口询问。
　　“江云若。没什么事，只不过她知道了小赤是我收养的。”连修文淡淡开口，但是他的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
　　电话被突然挂断，江云若反而笑的更欢，告诉连越山他们只是给他们添个小堵而已。她要的，是那个人难受崩溃。爱了八年的人，是自己的亲妹妹，不知道得知此事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连赤啊连赤，你知不知道，你跟我一样啊，姓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玩～”只不过，没有打通他的电话，实在是遗憾。没能亲口告诉他这一切呢。
　　凭什么呀，他在连家过的那么好！凭什么他能得到那一切？！我都被送到连家了，为什么爱上我的是他！我要的是连衍！我要连家的一切！
　　江家么？嘻嘻，江家那一群蠢猪！他们卖了我，带着长子定居国外，逍遥快活，实在是好生羡慕呢！
　　他们大概还不知道，我把他们卖给了地下禁药组织，嘻嘻。连家老爷子已经试不成药，该轮到他们了。
　　不就是钱吗，我有很多。代价吗？嘻嘻，当然是最亲近的那些人啦！来威胁我吧，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我能忍受！啊，不，我能享受！
　　江云若靠在座椅上，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出神。夏尚将她和张朋送入警局前，还有诸多准备要做。这段时间，她已经联系过该联系的人。
　　“林爷爷，我饿了！”连赤坐在床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双目无神。
　　“去洗漱。给你做了小蛋糕。”老管家花了好一会儿才叫醒连赤，这孩子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他怕给饿死掉了。
　　连赤拖沓着起床，嘴里嘟囔着：“只有小蛋糕吗～”
　　“还有粥，张姨特制的。”老管家慢悠悠开口。
　　连赤眼神亮了一瞬，迅速进了洗漱间。
　　等他洗漱完毕下楼，小蛋糕和张姨特制粥都已经摆在了餐桌上。
　　“林爷爷，来坐这。我有话想跟你说。”连赤吹着粥，嘴里还招呼着老管家。
　　“嗯。”老管家慢慢踱过去，伸手摸了摸连赤的头，这才坐下来。
　　直到晚餐时间，连赤仍然诉说着过往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小事慢慢道来。
　　晚餐之后，林爷爷泡了一壶浓茶，给连赤说起自己的过往。似乎是开导，又似乎是单纯的讲那些经历过的故事。
　　当连赤睡眼朦胧，倒在床上，老管家熄灭灯火，退了出去。
　　这一天，他们，都累了。
　　

☆、藏不住的心思

　　安排好一切之后，已经深夜了。望着窗外此一处彼一处光怪陆离的灯火，连衍捏了捏鼻尖，抬腕看了下时间。
　　差不多该走了，早上让姜肃订了凌晨的机票，还能在飞机上睡一会。
　　收拾好东西，连衍出了公司，打了辆出租去机场。
　　从飞机上下来，连衍脚步有些虚浮，这几天，他没怎么休息过。
　　回老宅的路还很长，不得已又上了出租，连衍下意识抬腕，这才想起来手表在公司就摘了下来。很快就能回老宅了，连衍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浅笑，闭眼假寐。
　　司机看了后视镜一眼，将原本开着的音乐关掉，无声将车开了出去。
　　一路上都很安静，机场到老宅，走的都是僻静的地方，只偶尔有几声车鸣。从视线朦胧到逐渐明晰，司机望着窗外轮廓分明的景物，不知怎得想到了后座的客人。在机场等待的时候，这个人刚出现就吸引了他的视线。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正应该是在学校里撒欢的时候，但他穿着一身正装，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眉宇之间却满是期待，十分矛盾。他看不穿辩不明这个极其年轻又极其疲惫的人……嗯？我在想什么呢？司机抬头看一眼后视镜，摇了摇头，似乎要将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出去。应该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啊，才不像自己，被时间和生活压力磨平了棱角，得过且过。
　　“先生，到了。”出租车司机停好车，喊了一声。
　　连衍睁眼，摸出钱包付了车费，“谢谢。”
　　下了车，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细雨微风，带起了些许凉意。归家的路上落满了淡黄色的小花儿，无人踏过，并不像以往记忆中的那样，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