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煦被他呛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他忍不住还是坚持道:“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我对吃穿这些真的不讲究,你给我买太贵的,我穿着反而不自在。”
谢颐简直被他逗乐了。他几乎不谙社交场的法则,只甘于当个背景陪衬,不与人争锋。但谢颐不一样,他谢公子手上有人脉有资源,他的人岂能作个默默无闻的路人。他偏要陈煦陪他站在人前一同受众人瞩目,让大家都看看他们如今的幸福生活。
“你有没有听过‘先敬罗衫后敬人’?”谢颐弯起嘴角,笑得有些玩世不恭,“当初李睿为什么敢那样欺负你?就是因为你没后台、没背景。你要是穿一身高定,即便他不知道你是陈靖鹏的儿子,也不敢轻易动你的。”
陈煦沉默了。
他意识到自己和谢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谢颐早已习惯了酒桌上的觥筹交错和虚张声势,而他,即便是被陈家认了回来,内里仍然还是一只狸猫,并没有一朝一夕脱胎换骨成为太子。他早已习惯游离于社交场的机锋交错之外,像个看客似的冷眼旁观那些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从没想过真正踏足其内,成为他们的一员。
谢颐见他垂着头不说话,只当他是因为提到李睿生了闷气。
说来奇怪,他们俩相处至今还没吵过架,仿佛从未有过什么争执,陈煦不露锋芒,说话也委婉,谢颐对他从来都是欣赏。
眼下看他这样,反倒让谢颐有些心虚,他软下嗓子哄道:“啊呀,我也就是举个例子。李睿那小子早晚有苦头给他吃的。你看,我们都打扮得体体面面的出去也是给家里挣面子。你要是穿得一身寒酸出门,芩姨肯定第一个饶不了我。”
这话简直就是在哄小孩子了。陈煦简直哭笑不得:“我也不是不愿意穿好衣服,就是觉得我们俩的想法差得挺多,有些感慨而已。”
谢颐根本没把这当回事,他轻松地说:“几件衣服而已,又不是买不起,不至于想太多。”
这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
陈煦的疑问被悬停在了半空,然而他并不执拗。也许谢颐是对的,这只是几件衣服而已,仅仅只是因为两人的消费观有些差异。
这天两人去了梁冠才的酒会。梁冠才对中国电影异常执着,几乎把重振华语片当成了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谢颐曾调侃他可能上辈子是邵氏兄弟,所以对电影爱得狂热。只是他运道不太好,连着投了几部几乎个个扑街,总算老天开眼这次的小成本喜剧片居然大爆冷门,让他赚了个盆满钵盈。
两人到时已经晚了,谢颐半点不着急,慢吞吞踱着步子进门,一边跟诸人打招呼。梁冠才看到他假作不满,嗤笑道:“就你谢大公子架子最大!晾我们半天,现在才来。”又热情招呼陈煦说:“阿煦,好久不见你,今天可要多玩一会。”
梁冠才也不过三十许,身材不高有些微胖,偏偏说话有些娘气,被人背地里起了“梁娘娘”的绰号。谢颐还没开口已经快被他酸倒了,啐他说:“你得了吧!每回见了阿煦都跟老色狼调戏花姑娘一样。你老这样,以后我可不敢再带他来了。”
这几人都是跟谢颐玩熟了的,早看到谢颐朋友圈晒的闪瞎人眼的结婚照了。
一旁立刻有人起哄,说:“谢颐你醋性够大的啊!这就吃醋了?”
谢颐压根不当回事,一揽陈煦对几人笑:“都看清楚了,陈煦已经是我家的了。你们都来晚了。”
陈煦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梁冠才跟他们聊了几句又被人拉走了,他的酒会向来是帅哥美女如云,几乎都是屏幕上频频出现的影视新秀大咖。谢颐之前和金闲秋那段还是梁娘娘牵的线,更别提诸位大佬时不时的露水姻缘。
谢颐如今结婚收了心思,但不代表别人也熄了念头。
卓竟刚好也在,他之前那个剧本最后找的也是梁冠才,不过梁总也不是傻瓜,不会为了这种本子就投个几亿打水漂,本子后来改了又改,成本大大缩减,虽说也开拍了,却早不是卓竟心里预期的那样受到重视。
他眼看着谢颐和陈煦进来,目光扫过谢颐后就在陈煦身上打转。
第40章
戴禄跟谢颐玩得最好,这会正跟谢颐俩低声说着什么。陈煦也算参加了不少酒会,认得些人了,他并没去凑上去听他们的对话,而是端着红酒听费具良说在法国投资酒庄的事。
这几年,国内富豪投资国外酒庄的不少,不过这生意不好做,既要懂酒又要有渠道。他们手里端的就是费家酒庄酿成的好酒。陈煦即便不懂,听了费具良那么一番言之凿凿的话,对红酒也终于有了些大致的概念。
当然酒会上也并不仅仅只有他们几个,最引人注目的还得数那些光鲜亮丽的影视明星。梁冠才本人简直就是资源的化身,这会已经被连着敬了几波酒,整个脸泛着酒后特有的肉粉色看来格外醒目。但越是如此,他心情就越好,完全沉醉在吹捧奉承中。
这场合从来是暗涛汹涌,无不是飘荡着利益与欲望的气味,男男女女或是端着架子待价而沽,或是溜须拍马借机上位,或是眼神放电有意撩拨,而阔绰的大佬们则满怀鄙夷地比较挑拣,最终找个看得顺眼的玩弄过后提携施恩,其实和菜市场中买菜挑剔的大妈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俨然就是名利场中众生相。就如人们其实并不真的在意谢大少结婚与否一样,只有钱的气味才是真正吸引他们的。
松河终于找了个机会,钻到了谢颐身边。
他今天穿的一身很显嫩,简直比陈煦还像大学生。松河长得不高,最初只是个平面模特,当初搭上谢颐也完全是个意外。谢颐那会刚好对金闲秋有些腻味了,且对这个日系美少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感,于是顺水推舟把人带去丹麦玩了一阵。松河脑子活络会撒娇爱卖萌,活儿也不差,回来后作为补偿谢颐也算小小地捧了他一回。谢少在外的名声向来不错,高富帅就不用说了,关键是出手大方不含糊。松河傍上他一个月就搭了顺风车,现在已经算是小有名气的电视鲜肉。那会谢颐倒也不是没想过包养他,只是当时碍着金闲秋到底是他正牌男友的面子,也不能把影帝太不当回事。谁知道就是这个正牌男友发了他一顶草原冠冕!
“谢少好久不见。”松河笑嘻嘻地跟谢颐打招呼。
谢颐正把空酒杯往一边放,谁知抬头就看到了松河。
“唔,你也来啦。”谢颐敷衍着,没来由地心一沉,抬头打量陈煦的方向。陈煦正跟着费具良他们品酒呢,这会功夫完全没注意到别的。
松河借机走近一步,也看陈煦:“听说谢少结婚了,还没来得及说一声恭喜呢。”
谢颐扫他一眼,说:“你倒是消息灵通。”
“您可是谢大少啊,这么大的事谁不知道啊?”松河状似可爱地眨了眨眼睛,这也算是他的招牌动作了,许多粉丝就是吃他这一套,当然这也是他本身长得精致漂亮的关系。
马屁谁都爱听,谢颐也不例外。
“其实我过来主要是想当面跟您说一声谢谢。”松河诚恳地说着,“当初要不是您,我到现在还住在那个破公寓呢!”
还算有点良心,谢颐脸上终于浮起些笑意,不过他也没有居功,而是说:“这也没什么。主要是你自己争气,我不过就是锦上添花。”
松河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收到了多大的赞扬似的,开心地问:“你真的这么想的?”
他眼仁黝黑,这样仰着头看谢颐,简直像个可爱的小动物。
谢颐也被他看得有些心痒,脸上笑意更深,说:“当然。你适合做这一行,这是老天赏你吃饭。”
他们相谈甚欢,陈煦这边也颇为热闹。费具良好为人师,说了大半天过足了嘴瘾,这会烟瘾又上来了,开始给大家安利雪茄。
陈煦对烟草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几杯红酒下肚后有些上头,这会正喝着冰水解酒。
卓竟逛到他身边,跟众人打了声招呼,正好坐在了陈煦身畔。
“其实解酒喝冰水并不是很好,容易伤胃。”卓竟突然开口道,“最好是喝点酸奶,解酒又护肠胃。”
说完他就有点不好意思,说:“啊,失礼失礼,我有点太自来熟了。”
陈煦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我应该谢谢你。”他说着果然跟服务生要了一杯酸奶。
卓竟看着他慢慢喝东西的样子,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大概是一种不屑,或者也有嫉妒,总之肯定不是喜欢。他也听说陈煦是陈家长子,然而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豪门派头,反倒是有些拘谨,若不是因为谢颐,恐怕自己还不会注意到他,完全就是路人的气质,没什么存在感。要他说这个人根本是配不上谢颐的。
“我叫卓竟,很高兴认识你。”卓竟的声音很明朗,任谁初见他印象都不错。不过人们介绍自己时通常会说出自己的身份地位,卓竟偏偏不,他就要陈煦问他,然后再告诉对方自己个谢颐是熟识。
他显然不怀好意,但陈煦完全没有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