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义慌张地移开眼光,讪讪地帮苏默把T恤拉好。他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似乎瞬间开满了荆棘,每说一个字,都刺痛撕裂着。
他的声音喑哑而艰难:“对不起。”
突然,他感觉到一个湿润的吻落在他的脸颊,像初春的花瓣,轻轻拂过,还没来得及感受,就飘走了。
程淮义抬起头,眼前是苏默羞涩的笑,他的目光热烈而纯真,他站起来,往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软软地说:“好啦,不闹了。”
看着苏默走进厨房的背影,程淮义觉得怀中空空如也,隐隐有种怅然若失的遗憾。
暑假过去,苏默走的时候,收拾出了三个包,程淮义恨不得什么都给他买新的。最后还是苏默按住他,不许他再给自己买东西了。
“你赚钱也不是很容易,给我买这些干嘛?衣服、鞋子我很快就穿不上啦。”
程淮义摸摸他的头:“你大了,别老穿哥哥的旧衣服,要被人笑的。”
苏默皱皱鼻子,哼哼了起来:“你确定我长大了噢?”
这几天他们一直就“苏默到底算不算长大了”展开激烈的讨论。苏默总想和他讨价还价,他觉得十八岁真的太远太远了,要再等一千多个日夜呢。
程淮义不理他故意抓话柄的行为,拎起箱子和书包,和他一起坐大巴回家。
苏默开学就初三了,程淮义不能回家照顾他,只好和邻居张阿姨商量,让苏默每天去她家吃饭,每个月给张阿姨八百块钱的伙食费。
苏默再心疼钱,这个时候也只能这样了,他想考程淮义的母校,要更加用功念书了。
长大看上去是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却总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到来。
初三一年在题海中倏忽而过,眨眼间苏默就毕业了。他褪去了些许青涩,慢慢有了些大人的样子。他长得高,胳膊腿开始附上层薄薄的肌肉,充满了年轻的力量。程淮义有时候看着他,都能听到他身上时间流淌的叮咚声。
他也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关海一中,身边优秀的同学一下子多了太多,他并没有程淮义的天赋,随随便便就能考前几名,他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学习上,才能保持一个不错的名次。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想到程淮义,在学校的食堂里,在操场边的球场上,这些都是程淮义曾经待过的地方。他还想考程淮义的大学,想成为像程淮义一样的人。
他把这些想法都和程淮义说了,程淮义发了个“……”过来,苏默给他回了个“( ̄3 ̄)”,程淮义又回他“(?Д?)”,两人你来我往,用标点符号聊了一段毫无意义的天。
苏默握着手机躲在被子里,笑得手都抖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个神经病,对着这么无聊的对话都能笑得像得了癫痫。
他慢慢地打字“程淮义,你好可爱啊”,又不好意思地删掉了。
苏默觉得现在很少叫程淮义“哥哥”了,直接喊他的名字,他答应得飞快。他觉得自己和程淮义之间,除了没有明确说明白,其他和情侣并没有不同。
苏默偷偷观察过班里的小情侣,也就是早晚打电话发短信,中午晚上等着一起吃饭,最多多一项自习后一起去操场的活动。如果女朋友不是同校的,第二第三项也都没有,可能还不如他和程淮义电话打得勤呢。
苏默越想心里越美滋滋的,过完年他就十八虚岁了,他想自己可以和程淮义明确交往了吧?家里的床底下还一箱他叠的星星呢,虽然很土,但是他还是想送给程淮义,正正式式表白一次。
程淮义可能看他一直没有回复,发了个“?”过来,苏默在键盘上戳来戳去,拖了一会儿,程淮义下一条信息又过来了:“睡着了?那,晚安。”
苏默脑补程淮义盯着手机一直等他回短信的样子,缩在被窝里甜甜地笑着,笑啊笑就真睡着了。
元旦之前,程淮义问苏默假期要不要过来玩,苏默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要努力复习,就不过来了。
程淮义有点失望,他想要回家陪陪苏默,苏默却说自己元旦假期不回家了,要留在学校念书,让程淮义也别回去了。
所以程淮义在元旦的那天,有点垂头丧气地坐在自己的复印店里,无所事事地对着电脑玩扫雷。
因为是假期,有些学生回家了,没回家的也都出去玩了,店里一点生意也没有,静悄悄的。
他托着腮,对着八十一块方格,点来点去,没几分钟就“砰砰砰”炸成一片。
他有些烦躁地关掉游戏,打开qq,看到苏默的头像,还是灰扑扑的一栏。自从苏默回家后,就没有条件玩电脑了,更别说上qq了。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那个暗淡的头像,明知道苏默不会上线,还是敲下一行行字“默默,你在干嘛?”“你有没有想我?”“我现在很想你。”
……
想你,想你。
不知不觉,程淮义自言自语了二三十条。看着没有回应的一屏幕痴言痴语,程淮义只能很老实地承认自己就是很想他的默默。
他摸出手机给苏默打电话,虽然苏默说要好好念书,可是自己占用他几分钟,应该也没什么吧?
“喂——”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苏默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你在哪呢?”程淮义狐疑地问。
“我——”苏默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车内就响起了播报音“客车即将进站,请下车的乘客……”
他赶紧捂住手机话筒,可是程淮义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带了点难得的激动:“你是不是自己跑过来了?”
苏默看瞒不了了,只好坦白:“我想给你个惊喜嘛。程淮义,我到引溪了,你开不开心?”
程淮义当然开心,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要爆炸了。他猛地站起来:“你站在车站不要动,我马上过来接你。”
他是一路跑着去的,当他跑进车站,看到傻乎乎地站在大厅中央的苏默,一瞬间呼吸都放轻了。他慢慢走过去,走到苏默面前,为了压抑激动,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默默。”
苏默看到他,先是傻乎乎地笑,然后又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低下头,将手伸给程淮义握着,两人无言地快速走了出去。
一路上,程淮义将苏默的手握得紧紧的,两个人没有交谈,没有视线相交,只是低着头一股脑地往前赶。
快速、冷静、无言、战栗。
地铁的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望不见尽头的轨道就像一个黑色的口子,吞噬着时间和空间。苏默恍惚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地。汹涌的人潮、鼎沸的人声,在他眼中都成了默片,世界失去了颜色和声音,他被人流裹挟着,在浪潮中抛上抛下,唯有手心的那点热度是真实的。
直到他被程淮义拉着进了复印店,他的手一直被程淮义攥在手里,连开门锁的时候都没有放开。
程淮义握着他的手,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店里面,程淮义蠕动嘴唇,吐出含糊不清的两个字“默默”。
一瞬间,声音和色彩都回来了,铺天盖地地往苏默的眼睛和耳朵扑过来。
复印机细微的嗡嗡声如同炸雷,响在耳际,白的墙壁、棕的桌椅,还有程淮义黑色的头发、蓝色的外套,色彩映入他的虹膜,世界活了过来。
他听到自己颤颤巍巍的声音:“一月一号,程淮义,我十八了。”
程淮义专注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有个怯懦彷徨的小孩子,在大雪纷飞中抬起了迷惘惊惧的眼睛。这个小孩子渐渐长大,怯懦变成了勇敢,彷徨磨砺成坚定,他成为了眼前羞涩又期盼的青年,向他要一个早就刻在骨血里的答案。
“对不起,默默,让你等了那么久。”
程淮义叹息着抬手摸上他像蝴蝶翅膀一样扑扇扑扇的眼睫,在他的战栗中,低头吻住了他。
程淮义的唇轻轻摩挲着苏默的唇珠,他也有些无措,微微含了一下就放开了。他紧张的对苏默说:“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他的话音被吞没,苏默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仰头亲了上去。他嘟嘟的嘴巴在程淮义的嘴唇上蹭来蹭去,不知道谁先舔了谁一口,小小的、鲜红的舌尖若隐若现,最后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的嘴唇都水色淋漓。
苏默害羞地不敢看程淮义,他觉得牛仔裤有点紧,欲盖弥彰地把书包转到胸前背着。
程淮义也不敢看他,转身就往外走:“我们先回……”却忘了玻璃门被他锁上了,“碰”一声整个人撞了上去。
苏默被巨大的声响惊得抬头,就看到程淮义痛得捂着头蹲了下去,他心疼地跑过去给程淮义揉脑袋,一边吹一边觉得有点好笑,刚刚的旖旎瞬间没了踪影。
程淮义撞得太狠了,痛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刚刚才表白完,他不想太丢脸,只能硬忍住。他想挽回一点颜面,抬头要和苏默说一些“我没事”之类的话,没想到又正正好撞上苏默背到胸前的书包。不知道他书包里装了什么,硬邦邦的,正正好再次撞到他已经红肿起来的脑门上。
“啊——”程淮义这次终于没忍住,叫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苏默紧张地将书包拿下来放到地上,捧着程淮义的脑袋看,他的额头已经明显肿起来了。苏默心疼地对着红肿的地方“呼呼”吹气,凉凉的风吹在热辣辣的地方,程淮义缓了好久才终于能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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