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一出,沈浩泽当即摔上车门,转身就走。
“沈浩泽!”老爸在身后咆哮,“你给我回来!”
沈浩泽就当没听见,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他知道老爸想做什么,无非是想让他和这个女人和平相处,让她接受这个女人已经成为他的继母的事实,可是沈浩泽做不到,甚至就连表面上的平静也无法维持。
记得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父母总是争吵,后来有一天他放学回家,家里多了一个小姑娘,老爸老妈说是他的妹妹。沈浩泽小时候很皮,家里多了个小姑娘对他来说像是多了个玩具,一有机会不是扯人辫子就是抢人玩具,终于把人欺负哭了,得了老妈好一顿训,他才懵懵懂懂接受了自己多了一个妹妹的事实。后来慢慢长大,听得闲言碎语多了,他渐渐明白沈沅沅并不是老妈的女儿,而是老爸跟别的女人生的。回想起之前的一些片段,这才明白为何那时连一直居住在国外的外公外婆都回到国内,又是为何一贯温和的老妈动手打了老爸一耳光。
可是日子还是过了下去,沈沅沅四岁就跟他们一起生活,跟老妈十分亲近,如果不提那些往事,他们就是幸福的一家四口,甚至在老妈生病之前他们去国外探望外公外婆,老人家也接受了沈沅沅的存在。
一直到两年前老妈生病去世,仅仅过去不到一年时间老爸就把另一个女人领进家门,沈浩泽冷眼看着老爸对沈沅沅说这是她的亲生母亲,他才知道,原来老爸在这十多年中都不曾和这个女人断过联系。所谓的浪子回头不过是一句谎言,而之前所有的美满都不过是一场假象。老爸欺骗了老妈十五年,甚至更久,如果老妈知道该是怎样的心情呢?妈妈那么温柔的人,一定是伤心多余愤怒,可是现在她连一个伤心的机会都没有了,她躺在冰冷的地下,一无所知。
沈浩泽每每想到都心如刀绞。
晚上沈浩泽和几个哥们玩到通宵,第二天一觉睡到下午,他匆匆冲了个澡,踢踢倒在地板上横七竖八挺尸的几人,说自己有事先走让他们收拾残局。
被他吵醒的几个心照不宣拖长了声音发出“哦”的一声,其中一个坏笑着问他是不是急着去把妹。
沈浩泽一直对女生不感兴趣,但是这并不妨碍青春期的女孩们狂蜂浪蝶般向他扑来,他躲闪不及,倒像是看起来姻缘无数。在场的人中知道沈浩泽底细的的只有石绍东一个,两人平时形影不离的,沈浩泽最近却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如此几次他也算是对一中那个年轻貌美的小老师有所耳闻,此时此刻默默在心中为对方点了根蜡。
“操,”沈浩泽把一个抱枕随手扔在了说话那人的脸上,笑骂道,“昨晚没把你日服是不是,今晚继续?”
对方摇晃着因为操纵游戏手柄而酸胀发痛的手肘,刚想回骂他两句,沈浩泽已经大摇大摆出了门,一阵风似的走了。
昨晚他陪沈沅沅住在家中,摩托也放在那边,他懒得去拿,从他的狗窝打了车直接杀到肖杨小区门口,刚付完钱拉开门一条腿还没有迈出去,一抬头正好看到肖杨的身影,他心下一喜,刚想出声,肖杨已经径直走到一辆豪车前弯腰钻了进去。
沈浩泽重新坐回车里,手一指前方,阴沉道:“跟上前面那辆奥迪。”
司机回头看他一眼:“小伙子,违法的事情不好做啊。”
沈浩泽财大气粗道:“我加钱!”
汽车一路向市中心驶去,周末商业区车辆众多,前方的车开得不徐不疾,开始出租车跟得倒也顺利。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正遇上堵车,沈浩泽耐心不足,一手撑着前方一个椅背,从座椅之间探出半个身子来,眯着眼睛似乎竭力想窥探前方的情况。
然而毕竟隔着一辆车,纵使他视力再好,也不可能穿透单面透光的车窗看到车内的景象,只能眼睁睁盯着前方车辆线条优美的车尾,光是想想肖杨坐在副驾驶座上,和他假想中的情敌用从未对他流露出过的温和态度交谈,沈浩泽就快要酸死了。
遥远的十字路口绿灯亮起,出租车司机只顾着注意在一旁探头探脑的沈浩泽,一时没有跟上前方的奥迪,沈浩泽一怔,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右侧车道一辆车就已经见缝插针挤了进来,拦在了沈浩泽和他的小羊老师中间。
沈浩泽顿时急了,手一拍椅背,说:“操,这人怎么回事!”
司机摊手表示没有办法,安慰他:“放心吧小伙子,跟不丢的,”
沈浩泽干瞪着眼,出租车跟着前方车队龟速移动,一连等了三个红灯才从十字路口通过,出租车性能本就不如奥迪那款价值不菲的车型,前方又莫名多了个第三者,如此一来两辆车距离就拉开了一段距离,等到出租车在市中心一座酒店前的广场停下,沈浩泽从出租车上跳下来,夕阳下肖杨正和一个男人站在车边笑着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
“让你破费了。”肖杨等到楚信将车交给门童走到自己这边,礼貌地说。
“这么说可是不对,”楚信笑得彬彬有礼,“平日里一个人哪里有机会来这种地方,是我借了你的光。”
肖杨笑了笑,目光略一偏移,正巧目睹沈浩泽从出租车上下来,毕竟后者来势汹汹的样子让人不注意都难,他不动声色挪开视线,随着楚信一同向前走去。
沈浩泽一看肖杨身边站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两人竟然一起进了酒店大门,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额头上青筋直跳,想也没想拔腿就追了过去,没想到门童看他一副要砸场子的样子愣是不让他进门。
眼看着那两个人有说有笑就向大厅走去,沈浩泽紧紧盯着那两人的背影,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票数也没数一股脑全塞进门童手里,趁着人家愣神间追了过去。
即使这样也还是晚了一步,电梯把那两人的身影关在门后,沈浩泽冲过去气急败坏狠狠按了几下按钮,正打算一层一层地毯式捉奸,忽然发现这竟然是一座直达电梯,一直通向酒店最高层。
沈浩泽来过这家酒店几次,清楚地知道最高层是一家旋转餐厅,明白那两人只是去共进晚餐,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煞气也缓和了一些。
他心下放松许多,动作也从容了不少,不紧不慢上了另一电梯直奔顶层。
肖杨和楚信已经在落地窗边坐下,肖杨面对着电梯门而坐,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电梯门打开,沈浩泽眯着眼向他信步走来。
肖杨不确定沈浩泽清不清楚他的性向,但是他连自己名字都搞不清楚,十之八九对自己不甚了解,只是凭着一时兴起穷追猛打。
他一方面隐隐担心沈浩泽看出些什么对他更加死缠烂打,一方面又想让他看一看也好,如果误会了自己和楚信的关系,说不定能意识到自己的差距,正好断了他的念想。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动手,可怜了楚信要做他的挡箭牌。
没想到沈浩泽倒是沉得住气,远没有了之前刚下车时气急败坏的模样,一言不发从他身边走过,竟然在他背后的座位上坐下。
餐厅不设置卡座,一张餐桌两旁相对摆放着两张餐椅,沈浩泽刻意把椅子拉得很开,就快要和肖杨背靠背。
肖杨既好气又好笑,索性不管他低下头专心点单,看他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楚信带他来的是一家法国餐厅,从甜点到配汤很是繁琐,肖杨是做老师的人,知道一般小孩子其实都不真正喜爱这些,无非是图个新鲜浪漫,其实成年人何尝不是如此。
果然他刚刚点完,就听见背后赌气似的一句:“跟后面那人一样。”
肖杨听了实在没忍住微微一笑,正巧被楚信看到,含着笑问他开心什么。
肖杨把餐单一合递给招待,说:“想起一个笑话。”
楚信自然追问是什么笑话。
巨大的落地窗能俯瞰到整个S市繁华的夜景,无数星光霓虹映在玻璃上,成为灯火通明餐厅的闪烁的背景,肖杨睨了一眼,瞧见沈浩泽正拿着刀叉戳着盘中的食物,背向后倾着,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
肖杨笑意加深:“有一个大猩猩去吃西餐,吃得很开心,但是却死了,这是为什么?”
楚信看着他,微微蹙起眉头好像在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
肖杨笑着说:“因为他左手拿刀右手拿叉,高兴时一拍胸口,于是……”
他含蓄地只说了一半,楚信笑了起来,说想不到肖老师如此幽默,肖杨低头抿了一勺浓汤,隐隐听到背后传来低低的笑声。
一顿午饭吃得相安无事,要不是肖杨时而看到他倒映在落地窗上的身影,说不定会忘了背后还是这么个麻烦。
楚信讲了一些上学时候的趣事,他为人风趣处事也妥帖,和他相处本该非常自在,但是肖杨不太吃得惯西餐,有些怀念家中早上热剩下的小笼包。
最后上了红茶,楚信忽然问肖杨:“不介绍你的小朋友给我认识吗?”
沈浩泽脸皮厚得堪比城墙拐角,肖杨还没反应过来,他二五八万似的就转过了身,一条腿迈过来,冲楚信一伸手:“叔叔你好,我是肖老师的准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