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杨知道他想歪,索性把一盒口香糖全部拍进他手里,让他想说话了就嚼两粒。
沈浩泽边嚼口香糖便对着他笑,忽然又正了颜色,对他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从小到大对肖杨示好的人很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明言或暗示,肖杨第一次判断不出这份“真的”到底有多真,他对路灯下的这个人一无所知,甚至昨天才刚刚知道他的名字。
但是这个人又确实追了他近一个月,虽然中间罢工了几天,总体来说还是韧劲十足。
肖杨也不跟他开玩笑,趁着他难得收起嬉皮笑脸,抓紧时间软化这大颗牛皮糖:“如果你能给我们彼此一些尊重,我想我可以试着跟你做朋友。”
沈浩泽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捕捉到“尊重”两个字就急了眼,跳过来抓他手臂:“我没有不尊重你啊!”
肖杨叹了一口气,“你多大了?”
沈浩泽愣了愣,“十八。”
肖杨决定再原谅他一次,不动声色躲开他的手,耐着性子对他说:“我的意思是不要不打招呼就来找我,见面之前先发短信。”
沈浩泽莫名其妙看着他:“你把我两个手机号都拉黑了啊。”
肖杨冲他点点头,转身就走。
沈浩泽察觉他生气了,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追过来小声说:“那我给你发短信你会回吗?”
肖杨发现这小子不单卖蠢还会卖乖,当下摸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把他从黑名单放出,完事后扬了扬手机:“你可以试试。”
回到家后肖杨就收到了沈浩泽的短信,明知故问他“你到家了吗?”
肖杨回了一个字——嗯。
等他洗完澡回来,手机上多出一排短信,都是沈浩泽发的问他明天能不能约会,在哪里约会,他什么时候来接他。
肖杨一个头两个大,但是为了稳住他不让他继续骚扰自己,还是挑重点回了一条:明天不行。
沈浩泽学他也回了一个字——哦。
过了几分钟到底憋不住又问他那什么时候行。
肖杨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煞有其事回他:看你表现。
沈浩泽表现还算不错,接下来的几天除了短信不断真没再出现在肖杨面前。
看来他是真的闲得厉害,肖杨上一节课回来能收到他两三条短信。
沈浩泽的事情都很简单,早上为了不迟到没吃早餐也要说上一说,打着滚求抚摸求表扬,肖杨越来越觉得他像只大型动物。
通过他不间断的唠叨,肖杨大概知道他没有跟父母一起住。一个高中生,刚满十八岁,离开家单过,怎么想也是匪夷所思。
肖杨看得出来沈浩泽家境优渥,也听办公室里的老师聊起过沈沅沅的父亲,是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的人物,无论什么原因让沈浩泽离家出走,都挺让人同情。
他发的信息十有八九都石沉大海,肖杨太忙,等他看到短信往往已经错过了回复的时机,偶尔那么一两条收到时正拿着手机都是深夜,肖杨回上一个字就能收到满当当一长篇。
这天沈浩泽破天荒一大早给他发短信说自己趁着他爸出差回家拿了自己的摩托车,邀请肖杨老师一起去兜风。
肖杨一时没想好怎么回,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刚喝上一口就听见门铃声,打开门董思齐的脸出现在眼前。
第8章
沈浩泽没收到回信,自作主张开到肖杨老师楼下,想着在哪里等不是等,没想到彩票还能连续抽中两次,他这边刚在树下停车,那边肖杨穿着家居服趿着拖鞋,鼻梁上挂着一副无框眼镜,怒气冲冲出现在单元口,看到他在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只停顿了一瞬间就向他跑来。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昨晚还下过一场小雨,肖杨只穿着单薄的家居服,沈浩泽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沈浩泽比肖杨高些壮些,运动外套穿在肖杨身上松松垮垮,但是也正好完全遮住了家居服的下摆。
有人在身后喊肖杨的名字,肖杨双手抱胸把自己裹紧了跨上摩托车,在沈浩泽低声说:“不是要兜风吗?快走。”
沈浩泽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摩托车穿过热闹的住宅区穿过繁华的商业区向市郊飞驰而去,沿途闪烁的招牌在快速倒退中模糊成一道又一道斑驳的影子。
初夏的凉风灌进沈浩泽的衣袖,吹得两摆像鼓起的旗帜,连他额前被头盔压下来的头发都被吹得挡了眼,沈浩泽用手按了按头盔,在十字路口停下。
有交警在路口执勤,肖杨看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小声问沈浩泽:“你是不是无证驾驶?”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沈浩泽露齿一笑,“小羊老师怕了?”
肖杨没有说话,他知道沈浩泽一贯大胆,但也不是到了完全没有分寸的地步,看他冲他露出戏谑的笑容,就安下心来,果然沈浩泽让他去摸外套的口袋,说自己不是无证驾驶。
肖杨不去看也能想象他的神情,必定是得意洋洋,眼中闪烁着亮光。
沈浩泽有种很神奇的魔力,大部分时候把他气得冒烟,有时却又突如其来的出现,让他感到生活也没有那么疲惫。
郁结在心中的那口气被肖杨轻轻呼出,他松开抵在沈浩泽背后的双臂,沉默着抓住他的衣摆。
信号灯变为绿色,摩托车离线的箭一般射出,肖杨被惯性向后一带,沈浩泽迎着风喊道:“小羊老师,你抓紧我!”
肖杨收紧了手指。
远离市区的江边罕有人至,广阔的江面一眼望不到尽头,隐隐能看到远处绵延的山峦与天边飞过的鸟群。
摩托车随意地丢在桥下,肖杨趴在桥头的护栏上,猎猎的江风吹起他的额发,他看着平静的江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浩泽背靠着护栏,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
风实在有些大,打火机打了三次才把香烟点上。
他没问肖杨怎么穿成这样就跑下了楼,就像披荆斩棘的勇士从天而降,从恶龙口中救下他的公主。
肖公主偏了偏头,问他:“还有烟吗?”
沈浩泽没想到肖杨抽烟,拿出一根给他,夹着烟看着他。
肖杨捏着烟蒂凑近自己的嘴唇,睨着沈浩泽:“怎么?不给我点着,是想跟我对火吗?”
沈浩泽就一把按住他的脖颈,英俊的脸颊逼近,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眼前的人生吞入腹,但他最终在临界线停下,拢着手乖顺地给肖杨点燃了香烟。
肖杨笑了笑,转过身学他靠着护栏,轻轻吸了一口香烟,眯着眼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
“哟吼~”沈浩泽鼓了鼓掌。
肖杨扭头看他,“有几年没抽了,不然能吐更大的。”
肖杨看起来上学的时候就是三好学生,沈浩泽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学会抽烟,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还是咽了回去,没想到肖杨自己说了起来,他只抽了一口就把烟掐灭,手装进口袋,回忆起一些往事:“那时候心情很不好,酒喝得很凶,烟也抽得很凶,过得很荒唐……后来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反应过来,觉得很傻,就把烟戒掉了,酒也是偶尔才喝。”
他没说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但是沈浩泽直觉今天的事情与此有关,他原地蹦了蹦,问肖杨:“酒量好吗?”
“嗯?”一阵江风吹散了他的声音,肖杨没听清楚,笑着出声。
“酒量好吗?小羊老师。”沈浩泽重复。
“好,”肖杨裹着沈浩泽的外套笑,“特别好。”
“是吗?”沈浩泽意外地挑挑眉,“那天跟我比一比?”
肖杨笑得仰过身去,冲他扬一扬下巴:“你肯定比不过我。”
他还戴着细边的眼镜,头发也没有打理,沈浩泽却觉得再没人能把家居服和拖鞋穿得这么好看,让他悸动不已,尤其他还穿着他的外套对着他笑,仿佛一份邀请他拆开的礼品。
肖杨却猛然回过神,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问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沈浩泽赶走自己满脑子的幻想,不自然地扯了扯裤子,“嗯?小羊老师?”
“把字咬清楚了。”
“我咬清楚了啊,”沈浩泽厚着脸皮一字一顿,“小、羊、老、师,咩?”
肖杨正欲发作,被他那一声“咩”弄得啼笑皆非,伸手去揪他微卷的发梢,“那你是什么?小耗子?”
当沈浩泽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他还真被起过类似的外号,但是这小祖宗从小就不好惹,谁敢叫就把谁怼得妈都不认,长大了更是没人敢给这个小霸王起外号。
如今这三个字从肖杨口中说出,他反而没了脾气,虚张声势地瞪着眼反对:“什么小耗子小老鼠的!老子是也是老虎!”
肖杨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用了几分力气揪揪他的头发,声音里带着笑意:“行吧,小老虎。”
沈浩泽可得意了,摇晃着脑袋在肖杨手心里蹭:“专门吃羊的那种!”
“是吗?本事不小。”肖杨逗他。
“当然了,”沈浩泽捉住他在自己头顶蹂躏的手往自己身前拉,“你要不要试试?”
他力气傻大,差一点就能把人拉进怀中,最后关头肖杨挣了出来,在他脸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训斥他:“你就不能好好聊个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