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犬牙除了得知老鬼的死亡外,还确定了两件事——第一,他真打不过黑羽;第二,黑羽真的喜欢他。
这一声解释让黑羽停止了攻击,他顿了顿,依然想把身子转过去。
犬牙知道他已经动摇了,再次张牙舞爪地朝他扑去。他把黑羽翻过来,胡乱地扯开隔在他们之间的被子。黑羽也慢慢地服了软,最终一个翻身,把犬牙压在身下。
“你真没操?”黑羽问。
“你真喜欢我?”犬牙笑了。
黑羽不轻不重地扇了犬牙一巴掌,脸上仍然是一副审问的表情,“我他妈说我喜欢你了吗?”
犬牙挨了一耳光,扭过头继续问——“那你什么时候给我操?”
黑羽停住了,两人对峙了一会,黑羽率先松懈下来。他抱住犬牙,用力地勒紧对方的腰,“我不知道。”
“见到我那么难过,你也不让我舒服一下,这不是喜欢我的表现。”犬牙拍了拍黑羽赤裸的后背。
“我知道,我会的,等我……等我做好准备。”黑羽又叹气了,每次说到这些事情,他都忍不住叹气。
“准备什么,你又不是没有过,我不会太狠的,我——”
“我没有过。”黑羽第二次打断了犬牙,然后更用力地叹了一口气,“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犬牙在黑羽后背活动的手停住了,他有些惊讶,道——“你没有过?”
“没有。”黑羽说完,又补充——“我只和女人有过。”
犬牙将信将疑,“那你帮我口的时候——”
“你他妈有完没完!我说了没有过,没有过!我他妈没想过我会跟你这样,操……操!”黑羽咬牙切齿地说,手臂箍得犬牙都有点喘不过气。
犬牙不说话了,他咬紧了牙关,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
手臂的力道让犬牙一时间不懂如何回应。他确实想操黑羽,他也感觉得到黑羽对他的喜欢,当然他也是喜欢黑羽的,只是这喜欢远没有用力到这份上。
他距离爱情太远、太久了,那一份感觉让他既陌生又迷茫。
但至少他不会告诉黑羽,在今天早一些时候,他甚至决定两人就此别过,不再一并前行。
第65章
犬牙和黑羽是在隔天晚上登上牛头马面的货车的,其实他们早就来了,两兄弟也答应送他们出去,可他俩就这样在厂房里待着,看着工人开瓜挖瓜,再往瓜里填好东西,最终严丝合缝地再拼回来,一看就看了大半天。
犬牙一边抽着烟一边对黑羽说,看,这就是手艺活,这些人全是能工巧匠。
黑羽不做声,他不想看到这些玩意,在他的认知里这都是错误的,所以他拿着烟走出去,在厂房外面抽。
他知道世道变了,从一个统一的大国分裂成这样。他知道各个国家都会因不同的国情制定政策,也知道分化会越来越严重。他在外面漂泊了五六年,也见惯了这些从错到对再从对到错的东西,可他没有办法接受。
人在青少年时期形成的认知是很牢固的,而在那些岁月里,他被封闭于军营内部。
他不像犬牙在外头摸爬滚打,所以他比犬牙纯净,也比犬牙固执。
他就像一块沾满了青苔的玻璃罐,虽然看起来和一块木桩差不多,但玻璃罐终究是玻璃罐,洗一洗就能变回原样。
而犬牙就是那块木桩,青苔是长到了木桩里。即便想要洗,也得搓掉一层树皮。
他们是不同的人,即便都是兵,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兵。
但黑羽喜欢犬牙,这是一种十分奇妙又非常痛苦的感觉。
在漂泊的那些年里,黑羽不是没有喜欢过人,可是和现在不一样。
他曾经爱上过一个救下他的姑娘,那姑娘是一个农家的女孩,在他刚从岛上靠岸时,她照顾伤痕累累的他足足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他醒醒睡睡,无数次地觉着那姑娘是下凡的仙子。他被仙人遇到了,所以才活了下来。
当他意识清醒之后,他更确定了这种想法。
那姑娘就像是田野上金黄的麦穗,苍穹中飞过的黄莺,夜空里闪烁的星辰,以及严冬过去,在树梢枝头冒出的一点点生命的绿意。
他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未经思考。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所以半年之后他和姑娘告别,他说只要复了命,他就回来娶她。
她也是爱他的,甚至愿意把自己交给他。
可黑羽拒绝了,他说要给自己留个盼头,那他就一定能成功复命,一定能及时回返。
承诺许下的时候是容易的,是深刻的,但走着走着,好像就越来越淡。
他以为自己只要花三个月,顶多不超过半年就能找到黑石。可是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他非但走不进狼国,反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两年的波折让他身心俱疲,他打算去见一见那个姑娘。他为自己没能及时回来而抱歉,当然也接受姑娘已另觅新欢的结局。
但很遗憾,姑娘早在一年前因为疟疾过世。
他没有再见到那簇麦穗,那只黄莺,那颗星辰和那点绿意,村民们为了防止疟疾扩散,把她的尸体烧了。
她融在了土里和风里,和他还没有开始就早早夭折的爱恋一起。
第66章
黑羽离开了那片土地,又漂泊了一年。
那一年里他仍然在四处奔走,为没有身份而痛苦不堪,为寻找队长而殚精竭虑。
后来在一次被警卫发现的过程中,他和鹰国的卫兵起了矛盾,卫兵要抓他,他便与卫兵打了起来。
他喝得有点多,酒劲上来时不怕死地干架,被揍醒了之后便沿着热闹的集市一路逃窜。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除了找到队长外没有办法自证,所以不能被抓住,不能被关起来。
卫兵像蝗虫一样从各个街巷涌出,他对鹰国的街道不熟悉,几乎被逼入绝境。不管他往哪里逃,似乎都能见着那鹰头标志魑魅魍魉般如影随形。
这时候一个药店的女老板把他拉了进来,藏进了自己的储物柜里。
事后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本能地想救黑羽,或许是觉着黑羽好看,至少看起来不像坏人,和外面那些永远凶神恶煞的卫兵不一样。
那段日子黑羽就躲在药店里,接受这个寡妇的照顾和救济。
他们做爱了,这是黑羽第一次做爱。他从来没有过那么美好的体验,所以他如饥似渴,无法自持。
肉体的快感让他认定自己爱上了对方,丰腴的女老板也用不可思议的温暖与柔软给黑羽以安慰。
黑羽感到很幸福,那是漂泊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到幸福。
他觉着着湿润的地方有造就家的力量,甚至让他几度在高潮过后,听着女老板的软声细语,疲倦地动摇了寻找黑石的念头。
是的,那是他最接近普通人的光阴。他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活下去,和一个寡妇造一个家,有几个孩子,有未来和归属。
直到女老板用同样的湿润和柔软,温暖了其他人。
那一刻黑羽忽然警醒——女老板不是他的,未来也不是他的,普通的居家小日子容不下他,而他所持有的,只有那几近干枯的信仰。
他再次离开了鹰国,继续往狼国前进。
后来的两年,他再也没有动摇过。他有过相互慰藉的时候,但再也没动过爱情的念头。
爱情的力量是可怕的,它前一秒能让人斗志昂扬,下一秒便能叫人坠入万丈深渊。黑羽不想掉下去,所以不敢再踮起脚尖,试图摘到树梢上的果实。
而在这种动荡的岁月里,信仰又重新燃起了光芒。找到黑石的信念越来越强烈,时至今日,已经成为黑羽继续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
他一定要找到黑石,如果找不到,那他前半生,就真成了个笑话。
第67章
所以黑羽对犬牙的感觉很奇妙,那是一种带着惶恐的心情。
他害怕犬牙,憎恶犬牙,可是他又拒绝不了犬牙。
他深深地感觉自己和犬牙的差异,也知道对方买下他的初衷不过是想拿他来玩一玩以及给大家一起玩一玩。
可是现在却有东西改变了,变得暧昧又奇怪,让他不知所措。
在乘车前往渡口的过程中,他和犬牙挤在窄窄的后座里。犬牙的胳膊紧贴着他,也成为了身边唯一的暖意的来源。
他把窗开了一条缝,又被司机呼喝着拉上了。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臭味,就像几件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放了一周一样。
黑羽把头浅浅地枕在靠垫,闭目养神起来。
犬牙瞥了他一眼,也问司机要了一根烟。他把车厢里的味道熏得更浓了,然后他也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他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问到了蛇国怎么走,有什么规矩,啥时候跨境最容易,又问等会有多少人头多少货,晚上查得严不严,内湖还要到什么日子才会结冰。
聊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便到了码头。
犬牙跟着一起卸货,将改良过的水果搬上小货船。
黑羽则回避地站在一边望着黑黢黢的湖面,看着探照灯远远地在另一个方向扫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