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章思俨浑浑噩噩,抱着谢楚说话。他说:“下辈子你到一个好人家,我尽早找到你,我比你大几岁,这样就可以照顾你,没有人会欺负你,你会好好的长大,你也可以不爱我,我欠你的。”
谢楚是不怎么理解章思俨对自己的感情从何而来,但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已经说服自己,世界并不亏欠他什么,却想不到会有一个人抱着自己胡言乱语。
再烧就他妈烧糊涂了,谢楚往办公室门口看,大喊一声:“何助理。”
这时一个妇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见沙发上这种情形,急忙退了出去。
“等等!”谢楚叫。
章母尴尬地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儿子抱着的人却有些眼熟。
“你……谢楚,你回来了?”
谢楚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章思俨的母亲,但好歹也能帮上忙。
“章思俨他好像在发烧……”
章母心急地过去,把带来的汤放在茶几上:“阿俨,阿俨你怎么样……”
也顾不得两个人这奇怪姿势了,章母摸了下自己儿子的头,呀了一声。
“真的好烫呀,你先放开人,我们去医院。”
谢楚脸开始红了,坐在男人腿上还被长辈看着……他想死。他又试着拽了一下章思俨的手,两只手好像完美的卯榫结构契在一起,而且谢楚因为姿势问题,完全使不上力。
章母急得不行想出去叫人帮忙,谢楚心想还是放过他吧,他要脸。章母道:“小楚啊……你陪他去医院吧,最近我就说让他多穿点别累着,天天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去医院是行啊,关键现在先放开才能动,谢楚真的不想以这个姿势被送去医院……
好在最后章思俨还是松开了手,谢楚一路跟章母、何助理把人送去了医院,送到时章思俨已经昏迷了。急诊室外看着章母欲言又止的样子,谢楚咳了咳:“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我知道。”章母急忙拉着谢楚坐下,左瞧瞧,右看看,又不免心疼起这孩子。虽然这几年她没能见过谢楚,但看自己儿子的样子,也是猜到了谢楚已经离开了,作为母亲她只希望看见儿子好好的,但这些冤孽摆在面前,她也没立场再希望谢楚留下来。
“你现在,在这里工作吗?”章母犹豫地问着:“过得……还好吗?”
“嗯。”
章母东拉西扯,妄图和谢楚唠家常,谢楚无奈:“阿姨,我现在不会走的。”
这才换来耳根清净。
……
“谢楚……”
章思俨口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蘸着水涂在自己嘴上,朦胧间想要更多的水。
睁开眼,灯光刺眼,眼前的人影也模糊。
有人轻叹,他听得清楚,可困倦如黏稠的雨,嘀嗒不停,头跟着疼,无暇思考更多,他问:“几点了。”
“七点多。”外面天已经暗了,谢楚看了一眼,好好的一天假期耽搁在了医院,也是命中注定休息不了。他坐在床边椅子上,说:“你现在怎么样?”
高烧三十九度还坚守在办公室,谢楚后来被放开后去找何助理,差点说成“章思俨熟了”。
章思俨的眼皮很沉,思维却无比清晰,只是说话跟不上头脑的速度。
“你怎么还不回去?”章思俨问道。
谢楚:“……”咋不给你烧傻呢?
被噎了一下,谢楚道:“你妈回家了,何助理去接她,我怕你死在医院,在等他们回来。”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章母提着保温桶悄悄走进来,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了?”
“醒了。”谢楚看见了救星:“阿姨,我回去了。”
“你先坐下来喝点汤啊。”章母说道:“我煲了两个小时,阿俨一个人喝不完的。”
“让他回去。”章思俨闭上眼睛,似乎又要睡了。章母恨铁不成钢似的看着他,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这性子还不知道改改!人家好不容易留在病房里照顾着,就这样让人走?
小没良心的。
“小楚……”章母面露歉意看着谢楚。
谢楚说:“汤就不喝了,我真的得走了。”说完后就匆匆离开了病房,听到后面章母还在向何助理说“快送送他”,便走得更加飞快,赶上了即将关门的电梯。
“你……”病房里,章母看着章思俨忍不住叹气:“你哎。”
章思俨重新睁开眼睛,在何助理的帮忙下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喝汤。他的脸泛着病态的红,端着汤匙的手却很稳,看起来像正常人一样。
章母眼圈发热,想起她的阿俨在更小时也得过一次病,她和阿俨父亲忙着应酬,出席宴会,经常把他扔在家里。他都会很倔强地说自己没事,让他们该做什么就做,不用管他。那次她很晚才回到家,看到儿子躺在他的小床旁边地下,家里的保姆早已经睡着了。
他昏迷了两天,而她差一点就要失去自己的儿子。
她什么都不想要,人活了大半辈子,就是想让儿子多发自肺腑地笑一笑。
而不是像这样一味逞强。
第72章
生活仍旧要继续, 谢楚回到和同事合租的房子,看萧河正在和女朋友视频,内心毫无波动。
谢·单身狗·楚楚买了份夜宵,扔在自己桌上,一边吃,一边翻墙上外网补充新鲜血液。影视概念设计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国外念书时他忙成狗, 但是也学到了很多,时间有让人改头换面的能力,至少现在的谢楚觉得自己已经不用再通过受人虐待而获取安全感了。
所以他觉得章思俨有些多余的同时, 对他的感情也十分……复杂。他想彻底摆脱过去那些日子,章思俨无疑是一道鸿沟,很深的那种。
他觉得自己已经跨过了,现在看来, 好像还没有。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屏幕上大大的两个字, 二哥。
是郁景明打来的电话。
谢楚迅速接了起来,语气不自觉地扬高了些。
“怎么了二哥?”
“你这小兔崽子回来也不说来看看我还问我怎么了?”郁景明愤愤然,谢楚也不太好意思,但让他到以前的郁家去面对郁大哥, 他是真做不到。
最近郁春和愈发不正常,医生诊断说是躁郁症,独自一人住在家里,郁景明忙着工作也很少管他。虽然郁景明后来和他谈了一次, 也知道了原来他从头到尾都没想留下过他们真正的弟弟,他们大吵了一家,郁景明彻底离开家。
但好歹也是亲兄弟,兄弟二人这些年来吃过苦,一路扶持过来的,郁景明放不下当爹又当妈的大哥,所以也没能断绝往来。反倒是郁春和从他那听说,安安梦见自己会得精神病,便一直十分不安,他经常在晚上叫郁景明过去说话,在一天雨夜里,他又打了电话。
郁景明也没有搬太远,还是在一个小区,听他打电话就过去了。黑暗的客厅里,时不时的闪电光照亮房间,郁春和坐在沙发上,也不让郁景明开灯,他的声音很冷静:“我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幸运。”
郁氏兄弟很幸运,真的称得上是奇迹了,莫名其妙挽救了郁家半死不活的生意,店铺选址都选在了会火爆的地方,每一次需要二人决策,他们都可以规避风险,选择正确的方案,这才造就了今日的景澜轩餐饮集团。
郁景明坐在郁春和的对面,也不知道大哥大半夜是抽什么风,他道:“不就是因为一点点运气加上我们自己也努力吗?”
可郁春和显然不这样想。
他想,他是提前透支了自己一生的运气和智慧,他的能力和安安所拥有的本质上是一样的,他们的脑袋不正常,看似是天才,实际只是疯子。他说:“精神疾病会遗传,我想起了小姨还有那一边的亲戚。”
“你别胡思乱想。”郁景明现在是真的后悔了,自己这猪脑子为什么要把安安说的话传给大哥听,并且还不是他亲口听见的,而是通过谢楚的转述。他也不是怀疑谢楚,就是在想安安到底有没有这样神奇,总不能她说梦见什么,什么就会真正地发生。
“小姨也是进了精神病院。”郁春和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念着很多过去的事情。那天晚上,郁景明哄完大哥回去哄老婆,身心疲惫。
现在郁景明想起那时自己的心情,还是很绝望。他对电话那边的谢楚道:“我不带你去见他……你回来找我就可以。”
“那等我再休息吧。”
……
周日上午,章思俨打电话问谢楚有什么安排,如果没有事的话可以去他家里取画。这时谢楚正坐在郁景明家沙发上,说话都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我现在不在,明天把画带你公司去吧,我去取。”
“你在哪儿?”
“二哥家。”
如果说以前章思俨和郁家兄弟二人的关系剑拔弩张,现在则是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他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等你回来,我告诉你一件事。”
“好。”
看着挂了电话的弟弟,郁景明微笑:“公司同事?”
“嗯,算是吧……”
“过来楚楚。”郁景明招手,谢楚看了眼厨房方向:“……我过去帮二嫂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