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东来轻轻的笑了笑,问道:“看林先生身边还带着行李,显然是今天方才进的五平县,却不知林先生与这帮狗腿子是有什么恩怨,才让林先生遭了此难呢?”
中年文士倒没多想,直截了当的就说了:“林某确实是今天进的五平县没错,只是在进县之前的栈道之中曾见这帮人追着一名柔弱女子,竟差点儿就把那名女子逼得落水。林某虽然是名书生,却也是个有血性的男儿,哪里能看着一名女子被他们……”中年文士皱着眉头,道:
“总之,林某当时看不过去,便策马狂奔到他们中间去,然后把那名女子拉上了马,然后便跑进了县里。后来林某才知道那名女子名叫锦娘,是被平南候强抢进府的,只是她说要回家去找老父,所以便当场分道扬镳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竟还不肯甘休,林某只担心,锦娘会不会出什么事故了。”
“林先生且先放心吧。”狄仁杰见对方是个能为敢做的人物,很是欣赏,因此忙安慰道:“这帮人竟然质问先生锦娘的下落,显见是没捉到人的,所以暂时还不必为她担心。”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随即又恍然道:“瞧我这记性,竟差点忘了介绍自己。某名为林永忠,正是这五平县新任的县令。瞧几位风尘仆仆,显然也与林某一般是赶路之人,若是几位不弃,便与林某一同去这县衙之中歇歇脚,住上几日,也算是让林某尽一尽这地主之谊了。”
“原来是县太爷呀。”狄仁杰看了裴东来一眼,裴东来浅笑道:“大人所言正合裴某之意,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裴东来又望了望四周,道:“况且大人一个人也不好把这群人押回县衙吧?”
“正是如此。”林永忠被裴东来点破了心思,却一点都不介意,哈哈一笑。
裴东来看了无庸一眼,便领着一干人,又押着一干人与狄仁杰一起跟着林永忠走了。
而无庸则从袖掏出了十两银子送到了正躲在一旁的饭馆老板的手中,然后才施施然的跟了上去。
69第69章
事实上,裴东来和狄仁杰的行程注定了会被卷进事故之中。
来到县衙门口时,一行人便看到了有一名脸上满是乌青的老叟躺倒在地上,而一名浅蓝色衣裙的少女正伏在他的身上不停的哭泣着。
虽然看不到少女的脸,但是林永忠看到那身衣裙时就明白了对方是谁。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是他已有四十二的年纪,足以当这个少女的父亲,更何况特殊情况之下,也顾不上许多。林永忠快步上前,蹲□来扶住少女的肩膀,皱眉问道:“锦娘,你怎么了?”
“我、我爹他……”名叫锦娘的少女抬起头,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时,顿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虽然她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可是对方能救自己一次,可见是个好人,而且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依靠了,所以见到林永忠便顿感亲切:“先生,我爹他死了,他们杀了我爹。”说着,便扑到了林永忠的身上大哭。
林永忠虽对目前的状况有些尴尬,可他家中也有一名与锦娘差不多大的女儿,所以思想一转换,便干脆把她当女儿一般看待了。如今见对方出了这等事故,心中也有些黯然神伤,便轻声问道:“你说你要回去找你爹的,怎么就跑到县衙来了?而且,你爹是怎么去的?”
锦娘一边哭着,一边把两人分开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林永忠。
锦娘的父亲陈四是五平县小蒲村里的农人,因为与妻子几十年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老来女自然是疼爱的很,即使家里穷,可是有好吃好用的都会紧着锦娘先用。
前些年,锦娘的母亲生了场大病,不得已之下,锦娘的父亲便去了平南候府借了些钱给她治病,可惜的是,钱最后花光了,锦娘母亲的病却依然没有治好,就这么过世了,而这笔钱也一直还不上。
去年时,锦娘已经十六岁了,正是出落得清丽动人的年纪。那平南候薛青麟偶然见到了她一眼后,就开始念念不忘,到后来,就凭着当年的借条,把锦娘强抢进了府里。
不过,薛青麟虽然对女色很是看重,可是他却不喜欢霸王硬上弓,而是用甜言蜜语和奢侈的生活来迷惑对方。而很显然,锦娘却不是那么容易被荣华富贵给迷昏眼的女人,所以一直到了前些时日,薛青麟再也不愿意等下去了,要把她强纳为妾。
锦娘虽然是个穷苦人家的女子,可是她的父亲母亲也很看重她的教育,虽然家中没钱,却也去学堂免费帮工,只求学堂里的先生能让锦娘在里面学学认字,所以锦娘很懂一些知识,而她最喜欢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自然就不愿意做了富贵人家的小妾。为保贞洁,于是锦娘看准了时机,就逃了出来。
锦娘自平南候府逃出来之后,第一个想到能躲避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于是连夜就回了家中,还把薛青麟要纳她为妾的消息告诉了父亲。
可还没等锦娘和她父亲想出个什么好办法来躲过薛青麟的逼迫时,平南候府的二管家杜二就领着一帮打手欺上了门来,锦娘无奈之下再次连夜奔逃,逃出了五平县,再之后, 便被林永忠给救下了。
等被林永忠护着回了五平县之后,锦娘怕家中老父为自己担忧,就赶紧跑回了家中,顺便打算收拾些细软,与老父偷偷离开这五平县,逃出薛青麟的魔爪。可是,回到位于小蒲村的家之后,却是满室寂寥。
正当锦娘在家中惶惶不能安之时,隔壁的秀婶听到声音走了过来,看到了锦娘,便把她老父的行踪告知了对方。
原来锦娘的父亲在锦娘逃跑之后,担心她会出事,思来想去,决定要去县里头告状。
锦娘一听,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她在平南候府呆了近一年,哪里会不知道五平县县令黄文越和薛青麟是拜把子兄弟,与他是一伙的,如今父亲这一去,明显就是羊入虎口,怕是凶多吉少啊。
想到这里,锦娘再也坐不住,连招呼秀婶帮忙照看家中也顾不上,慌慌张张的就往五平县的县衙里跑。
结果,却只在县衙门外看到父亲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锦娘上前查看,却发现父亲已经死去了,他的尸体就这么被扔在那里,被日头曝晒。
锦娘哭诉的遭遇,让林永忠义愤填膺。林永忠扶着锦娘站起身来,问道:“锦娘,你信不信我?”
锦娘的眼眶通红,甚至微微发肿,她抽了抽鼻子,“我自然是信先生的。”
“那好。”林永忠说着,一只手指向了县衙门口的登闻鼓。“你现在去敲鼓鸣冤,去质问衙差和县丞。而我,会在你身后,必不会让你被人欺辱的。”
锦娘本就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听了林永忠的话,立时就有了主心骨。她点了点头,立刻就上前敲起了登闻鼓。
砰砰砰的几声闷响,不一会儿,就把县衙内的衙役给敲了出来。“是何人击鼓?”
见衙门口走出来了两个衙役,锦娘立刻转过身来,神情悲愤的道:“是我!”
“你是何人?”衙役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气势汹汹,看起来倒不像是申冤,而是来找戾气的,便疑问道。
那锦娘深吸了口气,并不答话,只是指着她爹陈四的尸首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死我爹!”
“你、你是锦娘?”衙役没想到此刻本该因为避着平南候府,而东躲西藏的陈锦娘竟然敢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人前,顿时有些不敢置信。可是陈四确实只有一个女儿,而且观她相貌清丽可人,确实有可能是陈锦娘。
接着,又听锦娘应了一句:“正是。”
那衙役本是个有良心之人,虽然平南候府的人之前曾经命令他们见到陈锦娘,就要立刻把她押到候府,可是年轻的衙役心中不忍,便劝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不快些逃走,平南候府的人正在找你呢。”
“我知道。”锦娘对衙役的语气中带着的善意置若罔闻,只想着追究自己父亲的死因,便大声质问道:“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杀死我爹!”
“你爹不是我们打死的。”衙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保不齐里面就有平南候府的耳目,那衙役担心平南候府的人听到消息随时会过来,忙道:“你别多问了,快走吧。”
“我爹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什么要杀死他。”可惜的是,锦娘正因为陈四的死而伤心欲绝,一心要知道自己父亲的死因。
两个衙役都还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们连番的对锦娘表达了善意,也明确的说了陈四不是他们衙门的人害死的,偏偏这陈锦娘还是不依不侥,让他们也有些发火了。
“你真是不知好歹。”衙役说道,可他到底还知道再闹下去的下场,强忍着再次催赶锦娘:“再不走就把你抓起来送到平南候府去,他们正愁找不到你呢。”
“你们……”锦娘一听对方提起平南候府,立时就火了,也不管之前他们的话,便认定了事实:“你们这些天杀的,和平南候府一起杀死我爹,我跟你们拼了。”说着话,就动起手来,拉扯着其中一名衙役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