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本是抱定必死决心的王氏,扭头一见到殷容后,神色大变,立刻甩了手上的东西,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一把扣住了殷容的手腕,“儿啊,你做什么还要回来啊!”
“娘!”只怕她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殷容连忙厉声喝止。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殷容只得安抚地拍了拍王氏的肩,“娘,你累了吧,先歇会吧。”
王氏虽是莽撞,但殷容示意的如此明显,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用意,遂一连哦了两声后便在随身丫头的搀扶下朝里屋走去,徒留一群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的人在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身为主母的林氏轻咳了一声,道,“行了,既然二夫人没什么事了,大家便散了吧。”
待众人离开,殷容这才一脸无奈地走上前去,冲着林氏颔首作揖,“娘亲这些日子又有些犯病,大娘担待一些,殷容在此谢过。”
林氏倒也不苛刻,只是扫了里屋后,轻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老爷也不在府里,这事便当没发生过吧。”经过这么一闹腾,本就有些乏累的林氏只觉得精疲力竭,自然也没多说什么便回了自己的别院。
林氏本想就赐婚一事问殷容几句,但想想此事涉及皇族,半点不由自己,想着等大将军回京后再议,遂也没有开口问什么。
送走了林氏,殷容扶额,有些头疼地回了屋。
入了屋,便见到王氏瞪着一双眼眸,一脸惊奇地望着自己,殷容倍感无奈地遣退了众人后,刚想开口,王氏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
“阿姊,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要和长公主成亲了?”
“是,可——”
“阿姊,你这是疯了吗,你……你难道不知道你……”
王氏气急败坏,但最终还是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最终只是一脸悔恨地看向了别处,“早知你会惹出这样的事端来,当初我就不该让你顶替容儿的身份!”
“娘,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虽然王氏的话让殷容心中微有酸涩,但还是柔和地宽慰道,“长公主知道我的身份,我们如此做也不过是无奈之举。”
“什么无奈之举?”王氏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殷容,“长公主堂堂一个金枝玉叶,明知道真相还愿意和你成亲,这岂不是——”
“娘!长公主如此做完全是在帮我!若不是她,今日大将军府便要因欺君之罪而入狱了!”
殷容的怒喝让王氏愣在当场,过了良久之后,才动着嘴皮子有些不解道,“你说什么?”
“乔云久设局想让我难堪,可未曾想竟是让他发现了我的身份,今日宰相上奏道出此事,若非长公主相帮,只怕你我如今已在牢狱之中了。”
殷容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了一边,王氏才迷迷糊糊半懂不懂。
“那你们真要成亲?成亲后,该怎么办呢?”
王氏的担心也是殷容的担心,如今长公主的确震住了宰相与皇后,可是往后呢?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娘,你安心吧,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妥善安排好的。”殷容看着王氏担忧的模样,只得牵强地扯出一丝笑意,“一切都会好的,就跟二十年前一样,一切都会过去的。”
真的会过去吗?
这话连殷容自己都有些怀疑。
多年之前,王氏诞下龙凤双生子,大将军为其取名,殷容与殷洛。这民间常有说法,说是龙凤双生难养活,男子命薄,女子坎坷。为此,王氏听了老人言自小将殷洛做男子打扮,为的是骗过诸神,莫要将他们二人视作龙凤双生。
可未过两年,王氏带着二人坐船出游,殷容跌落不慎跌落水中溺毙,而王氏担忧没有儿子难以在大将军府中立足,遂假意说是殷洛落水身亡,从而让殷洛顶替了殷容的身份。
殷容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当初忘记哭着扣着她肩膀时的样子,那时她尚且年幼,不知这大将军府中的尔虞我诈,而那时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娘亲这般无助。她害怕地瑟瑟发抖,身上的衣物已然因为刚刚抱着哥哥的尸体而湿透了,可是她浑然未决,只是目光涣散地不断地念叨着一句话,“记住,你是殷容,殷洛死了,殷洛掉入湖中,沉死了!”
殷容与殷洛本就双生,样貌极为相像,再者二人皆是男子打扮,旁人根本分辨不出,一时之间也算是欺瞒了下来。
只是自那以后,王氏日日不能安寝,担惊受怕会有一日东窗事发,此后性情大变,阴晴不定不说,有时候疯言疯语让府里的人着实头疼。
大将军对此极为不满,可所幸常年在外,府中事务皆由大夫人林氏做主,而林氏自打之前的三夫人投井自尽后便一心向佛不愿争执了,所以长久以来即使王氏多有闹事,但也算安安稳稳过来了。
只是到底是纸包不住火,不知道以后……
殷容独自在屋里思量了一夜,未果。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离若刚睡醒,一睁开眼便瞧见了红杏,遂有些意外道,“不是说还有两天的路程么?”
“听说了皇上的旨意,所以连夜赶回来了。”将手中的湿毛巾递了过去,红杏犹豫道,“长公主当真要与殷容成亲吗?”
“皇上的谕旨都下来了,还有假吗?”整理好了衣衫,离若看向红杏,问道,“药拿来了吗?”
“是。”说着,红杏从袖中拿出了一瓶药,“这药性极强,师父说还是等到不得已的时候再用吧。”
离若扫了一眼药瓶,应了一声后,只让红杏收了起来。
“长公主若是真的成亲,届时若她的身份被识破,那……”跟随在离若的身后,红杏谨慎地说道。
“此事再议吧。”离若叹了一声,“宰相咄咄逼人,若是大将军真的出了事,那这朝堂之上岂不是让宰相一人独占了。”这是万万不能的。
“让皇上赐婚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立在院子里,离若指尖捻着一块石子玩弄着,“本宫不能让一个小小的殷容坏了本宫的大事,所以……要让她的身份永远也不被人知晓,只能让她永远消失。”
“长公主的意思是……”
看着指尖的石子,离若的脑中突然就浮现出了殷容的模样,睫毛弯弯,闭着双眸安静地呼吸,着实……
“咳。”敛去了不自禁的笑意,离若眼神一暗,沉声道,“过些时日她去接见巫国国主的时候动手!”
丢弃的石子宛若飞镖一般旋转着击中了三丈开外的树干,落下了一道细深的痕迹。
“可……”
“寻一具男尸,再放一场大火,让这个人永远地带着她的身份消失。”转身而去,眼底的笑意已然被一层冷意笼罩,离若面无表情地朝外走去。
殷容,休怪本宫狠心,虽然如此做本宫也于心不忍,但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让你一人乱了这整个棋局,那这么些年的隐忍便太不值了。
离若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做的利落些。”
“是。”
“对了,沧良回桑国后的行踪,派人去盯着了吗?”
“是,已经让人跟着了。”
“如何?”
“他被遣送回宫后,女皇禁了他十日足,尔后他便去了江南。”
“江南?”离若一顿,他去那做什么?
“是,去了一个偏远的小镇,叫什么康桥镇的地方。”
康桥镇?离若颦着双眉,恍惚之中觉得这个镇的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当年本宫遇见你们的地方是不是就在那儿?”
红杏回忆了片刻,笑道,“长公主记错了,那是在永桥镇,离这康桥镇的地方还有好几里路呢。”
哦?是吗?但是她怎么就隐隐觉得,好像去过那个镇上呢?
“让人跟紧些,看看他在做什么。”
午日阳光十分的好,离若躺在花园里小憩了片刻后便让红杏拿出了笔墨。只是未想刚动了两笔,恭叔便来通传,说是殷容来了。
离若一阵苦笑,只得放下笔来,只见殷容换下了那身白衣,今日一身劲装倒是格外的沉稳。
“你怎么来了?”
“皇上昭告天下后,大将军府的门便快踏破了,想着长公主这应该会清净些,所以过来避避。”
对于殷容的不请自来,红杏显得略有不快,但也只是撇了撇嘴,随即便在离若的示意下撤了笔墨,换上了茶点。
一晃,二人絮絮叨叨,含含糊糊地坐了一下午,天一黑,离若便吩咐人布了膳,顺带还让红杏提了两壶好酒来。
“长公主的酒量,殷容早有耳闻。”
离若但笑不语,只将殷容面前的酒杯斟满,然后兀自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含笑饮了下去。
“呵。”瞧着她爽快的模样,殷容哭笑不得,只得也仰起头饮了一杯。
月色姣姣,难得晴朗的夜空,群星闪烁,倒是一番好景致。
离若久不饮酒,喝下半壶后亦是有些晕了,只紧握着酒杯看着眼前的人。
今日的打扮下,殷容一脸英气,秀丽的容颜在月色之下散发着诱惑的光芒,离若愣了一愣,有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捏了一把。
呵,软软的。
就这么看着,这张脸还真是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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