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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为爱鼓掌的时候我们在想什么 (长柒)


  看起来确实太糟糕了,我摘下眼镜放在一旁,俯下身用凉水往脸上冲,希望能够驱散一点热度。但是似乎没有什么用,我还是只能俯在水池边,大口大口地呼出热得发烫的浊气。
  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有人站到了我的后面,他两只手岔开,撑在我的身体两侧,抵着我的后背让我没法起身。
  周围的一阵全然陌生的气味牢牢地禁锢着我,让我动弹不得。


第四章
  “秦生?”
  我身上的那个男人在我耳边开口,陌生的声音,混合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刺激得我的头皮都快要炸开了。我把头往一旁侧了侧,挣扎了几下,那个人却丝毫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哟,真的是你啊。”那个男人笑了笑,站直了身,顺便向洗手池里抖了抖烟灰,眯着眼睛看着我。
  失去了桎梏之后我终于能够正眼打量这个人了。这个人相当高,比我高出了半个头,像一座山一样挡在我的面前,身上的西装一丝不苟,不经意抬起手时还能看见他手腕上面反着光的江诗丹顿。然而我并不记得自己曾和这个人打过照面。
  我仍然被困在他和洗手池之间,后腰卡在台沿上有些不舒服,所以我轻轻地扭了下腰,不经意间蹭过他的大腿。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他好像并不这么认为,一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里面却闪烁着玩味和不屑:“记得我吗?”他往前凑了凑,闻闻我身上的酒味,“没少喝啊,上次见你的时候,还听说你酒量不太好呢。”
  哦,我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我轻轻推了推他:“顾先生。”
  我自知并没有那种令人过目不忘的长相,这位顾先生现在还能记得我,估计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点尴尬。当时我和陈谨言一同去赴一个酒局,没今天这么正式,我在洗手间里遇见了顾朗,那个时候他喝多了,把我往墙上一抵就要张嘴咬。
  我也是在挣扎了好几下,把他能打的地方都揍了一边,回到酒桌上看见顾朗才傻了眼。
  “想起我来了?”顾朗笑着问我,“听说你和陈谨言离婚了?”他一面说,一面故意朝我顶了顶腰,“我他妈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什么老实人了,第一次见你,全桌子人就你穿得人模狗样,谁知道你在陈谨言床上什么样……”
  我实在没什么力气,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昏昏沉沉,只能顺着他的话给他赔笑。
  顾朗并不是陈谨言他们圈子里的,我听说这个人当过兵,一身的匪气并不与那些装模作样的太子爷相融。他的力气也确实太大了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衬衣下摆被他从裤腰里面扯了出来,一双带着茧手伸进去没轻没重地掐着。我看着他的脸,盘算着一会儿怎么打他能不激怒他,又可以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所幸很快洗手间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我趁着他分神的瞬间推开了他走了出去。顾朗也没有拦我,只是在我身后懒洋洋地说:“有没有空留个联系方式啊?”
  我实在没忍住,冲他竖了下中指。
  回到包间里,我发现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还有理智的人了。
  我从饭桌旁捞起喝成一个酒桶的季行,在旁边人都七倒八歪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找了个借口先走了。我是真的有点担心要是没有我拦着,季行说不定就真能喝成酒精中毒。
  省省吧,我记得上次体检他还嚷着自己肝不好呢。
  下了楼之后我发现自己把车钥匙落在了包间里,连代价都叫不了,我只能扶着季行坐在马路牙子上等出租车。
  等了快半个小时,没有盼来一辆出租车,但是我看到陈谨言的宝马停在了我们跟前,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冲我招了招手。
  我在心里腹诽他随时随地都能装逼,然而还是相当没骨气地扶着季行上了车。
  陈谨言透过倒车镜看了我俩一眼,我冲他笑笑:“赚钱不容易。”
  对于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倒是不太好奇,总归不会是路过饭店来上趟厕所。
  他轻轻点了点头,问我季行家的地址。我看见倒车镜下面挂着一个土里土气的挂坠,一看就知道是我的审美,当时它是我亲手挂上去的,说这是开过光的,还要陈谨言一定不要摘下来。当时陈谨言什么反应我是不太记得了,应该是不太乐意的,后来我一度认为是因为这个原因连带着这辆车一起失了宠。不过此情此景下再见到它,我还是有些感慨的。
  我也曾经为了眼前这个人的出入而时刻挂念,然而我们俩的关系实在是比纸还要脆弱。可能是酒喝多了的原因,我的胸口泛出丝丝的酸涩。
  季行是我见过最猪的队友。在我这里猪就是个形容词,专门形容季行。
  自从上了车他的哼唧声就没有停过,他还拉着我的领子,一定要哼唧在我耳边,我凑过去,听见他断断续续的“无论……天涯与……海角……”
  我扯着嘴角对陈谨言解释我也不知道季行为什么突然开始唱难忘今宵。
  后来他唱累了,就开始搂着我的肩膀跟我说话:“秦生啊,咱们哥俩这么多年,你说哥对你好不好!……你之前那个什么狗屁前夫,不要就不要了!哥认识好多,人,哪个都比那谁强!”
  他拿出手机要翻通讯录,被我一把薅下来,又一巴掌打上他的脸把脑袋往自己肩膀上压:“哥你快点睡觉吧,睡一会儿就到了。”
  我在心里对季行说抱歉,但是你一定也不希望咱们被抛尸荒野吧。
  等我和陈谨言两个人像抗猪一样把季行抬回家,安顿好,回到车里的时候虚脱得仿佛杀了一次猪。
  陈谨言对我说:“今天太晚了,先回我那里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公司。”
  季行家和陈谨言家在一片别墅区,现在我还要回去确实有些矫情的嫌疑。我想了想就同意了,末了补了一句:“麻烦你了。”
  陈谨言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什么,本来你就有一件衬衫落在那边,我前几天要给你打电话,后来忙起来就忘了。”
  哦,是这样。不过我和他的衣服是放在两个柜子里面的,他是怎么发现的?我又转念一想,说不定是陈谨言哪天带人回去的时候,人家打开柜子的时候发现的,没准儿还因为一件衬衫和他吵了一架,这一炮就被毁了。
  这么想想我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陈谨言那边和我刚刚离开的时候相比,没什么太大的改变。我走的时候把我买来的东西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当时这个家就像是一下子空了一半。
  我很自觉地往客房走去,走到一半被陈谨言叫住:“等一下。”我扭过头,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很白。
  “客房的淋浴头一直没修。你要是想洗澡的话就去主卧吧。”
  主卧里面依旧没什么变化。我把我的小台灯拿走了,他就在床头放一盆多肉,看上去一点也不多,一点也不少。
  陈谨言走到床边捡起空调遥控器,把温度稍微调高,又递给我崭新的换洗衣裤。
  卫生间里的摆设也没怎么变,两个牙缸两条手机都落了单而已。我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拉开水池底下靠左边的柜门。
  那里面放着几盒安全套和一瓶润滑剂。我数了数套子的数量,发现并没有减少。
  做完这些我也有些气馁,并不知道这些举措还能有什么意义。这一个多月以来陈谨言没有带人回家,也不意味着他就安安分分地过了三十天,也不代表将来不会有一天,他牵着别人的手进来,可能是毛青,也可能是别人。
  这些都不是造成我现在如此烦躁的原因,我觉得泄气的根源在于这一切都已经不再和我有关系了。
  我动作慢慢吞吞地,关上淋浴头后动作相当迟缓地擦拭身体。陈谨言可能是听见水声停了好一阵,以为我已经收拾好,于是在外面叫了我一声就直接打开了门。
  我的那句“等一下”卡在嗓子里,他的表情也相当精彩。他扫了我一眼,低声说了句抱歉,临走前目光还像钩子一样在我的后腰上划了一下,我差点就跳起来骂他是流氓了。
  然后我转过身,发现后腰偏右的位置红得有些过分,摸上去还有点疼。我想了一下,迷糊了一晚上的脑袋在好几分钟后才给我检索结果。
  是顾朗那个孙子掐的。我恍然大悟。
  我一边揉一边在心里骂他,我秦生跟你什么仇什么怨,疼死老子了。
  走出浴室我看到陈谨言就坐在床边,面朝着我的方向,表情紧绷着,一脸的苦大仇深忍辱负重。
  我没说什么,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主卧不能久留。要是真的被传出了什么事,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第二天我醒的挺早。没想到陈谨言醒的更早。
  我闻着味走到厨房里,看到他穿着背心、系着围裙在那边煎蛋,味道对于像我这种从昨晚就没怎么吃饭的人来说,简直称得上勾人犯罪。
  我坐在桌边,看他把一个煎蛋放到我的盘中,两面都煎透了,是我的品味。我一向吃不惯那种戳进去还有蛋黄流出来的煎蛋。
  我向他道了声谢。似乎从昨晚到现在我就一直在说谢谢,他摆了摆手,说:“没什么,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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