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很熟,来踩过点的好处吧。”宁思秦说,“你真没有什么其他要求?……任何要求?”
最末四个字他突然压低了一点声音,带着点半遮半掩的诱惑。他转头对着陈松茂微微挑起嘴角:“……你不是在追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金手指了。
如果真有做钢琴调音这一行的读者,这章就放过我吧……
☆、第十四章
“是。”陈松茂说,“但我不想把人情关系掺进去。”
“有很大区别吗?”宁思秦微微一笑。
“我希望你的回应是纯粹出于你也喜欢我,而不是你觉得欠了我人情。”陈松茂说,虽然他是一直在试图追求宁思秦,但他们之前很少有说得这样明白的对话,大部分时间只是像好友一样相处,他觉得脸上有点发热,“我是真心想要追求你。”
“为什么?”宁思秦问,眼中藏着笑意,“我确实在好奇,你最开始是看上了我的哪一点?”
“这……很难说清。”陈松茂想了一会儿,只能摇了摇头,“如果我说,我之前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遇见你才相信,会不会显得太套路,反而不像实话?”
“是不像。”宁思秦说。
“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陈松茂说,“我只能说,我确实喜欢你。”
宁思秦嗯了一声,“我也挺喜欢你的。”
陈松茂往前走了两步路,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句什么,猛地站住了:“什么?”
“我说,我也很喜欢你。”宁思秦回过头来,陈松茂才发现他早就面带笑意,“从我在咖啡馆演奏那会儿就是。所以当初我误会你的时候才对你那么生气,因为太失望了。”
陈松茂踏前一步,张了张嘴,但脑子就像被卡住的钢琴击槌一样,什么东西都跳不出来。宁思秦偏着头,饶有兴致地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陈松茂卡了半天,蹦出来一句:“你可以当我的男朋友吗?”
宁思秦大笑起来,陈松茂只觉得脸上一路烧到耳根,但他细细看去,却发现宁思秦一边笑,脸上一边也染上了淡淡的血色,“真是特别你的风格。好啊,当然可以。”
陈松茂也跟着笑了,这时候他才感觉卡住的脑子重新开始转,“我的风格是怎样?”他一边问,一边伸手抓住了宁思秦的手,手指慢慢插入指缝。宁思秦很配合地跟他十指相交:“非常地不解风情,但又意外地命中率奇高。”
他含笑这么说,嘴角轻挑,眼波流转,碎发给脸侧打下阴影,看起来比什么时候都更动人。全凭一时的冲动,陈松茂抬起两人相交的手,低头轻轻吻上了他的手背。
-
剩下的路程陈松茂完全不记得怎么走:他几乎是一路飘着过去的,好像不知不觉地就飘到了自己的车跟前。他拿出钥匙,开了车门,坐进驾驶座,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宁思秦钻进副驾驶座,关好了门,转头看他:“怎么不开车?”
“……我感觉我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立即开车,需要冷静一下。”陈松茂说,宁思秦大笑:“有这么惊讶吗?我对你又不是很冷淡。”
“没有很惊讶,但是……我很高兴。”陈松茂说,转头看着他,脸上抑不住的微笑,“非常高兴。”
“早知道这话让你这么开心,”宁思秦笑说,“我就早点跟你说了。”
陈松茂惊讶地看着他。宁思秦继续笑:“我本来没打算说得这么明白,直到终于意识到,如果我不明明白白地跟你说,光凭暗示,你是真的永远也不会开窍了,是吧。”
“大概吧。”陈松茂脸上微微热了热,“感谢不嫌弃我如此不开窍。”
“谁说我不嫌弃?我相当嫌弃。”宁思秦说。
两人借着车外昏暗的路灯光对视,笑容满溢。这场景颇有点傻,但两人心中却都开心至极。有片刻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坐着看着对方笑,陈松茂觉得不必说什么、做什么,就已经是极为幸福的时刻。但最终宁思秦还是开口了:“你要是再不开车,就换我来算了啊。”
“还是我来吧。”陈松茂说着,一转钥匙启动了发动机,“感觉现在你来开,也不大让人放心。”
宁思秦居然没有反驳。陈松茂一路都觉得是半飘着的,好在他向来相当理性也相当自制,非常遵守交通规则地成功安全抵达了家门口。照旧两个人一起等电梯、照旧先在八楼停下了,宁思秦看看陈松茂:“那我先回去了?”
“晚安。”陈松茂说,宁思秦踏出电梯门,将琴盒倚墙放下,却没有伸手掏钥匙,反倒转身来看陈松茂。陈松茂只是按住电梯的开门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两三秒,宁思秦突然失笑摇头:“我就知道,你这样不解风情的人。”
他说着,一步重又跨进电梯门,伸手揽过陈松茂的脖子,压着他的后脑让他低下头来,主动把自己的嘴唇压了上去。陈松茂手一抖,压住开门键的手松开了。
他试过恋爱、试过接吻,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音准最完美的十二平均律音符流水般依次流过的声音都不曾这样让他脊椎发麻,全身像被春风吹过一样整个人都舒展开来。宁思秦的嘴唇柔软,舌头灵巧地启开他的牙关伸进来,陈松茂在此之前从未意识到人的口腔内部原来有这样数目巨大的神经末梢。他下意识地将手环住宁思秦的身体,手指在背后触到他柔顺垂下的长发,又怕扯到他的头发,不敢用力,手掌小心地贴住他的后背和发梢。
好像只过了一微秒,又好像经历了一整场宇宙大爆炸的过程,宁思秦松开了他。电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门关着。宁思秦含笑看了看他,又抬头去看电梯口的电子屏。陈松茂也抬头看一眼,两人同时笑了:电梯已经停在了11层。电梯什么时候上来的,什么时候叮了一声、开了门、又关了门,他们完全没有任何意识。
“行了,晚安。”宁思秦微笑着舔了舔嘴唇,陈松茂简直差点看硬了。宁思秦伸手按了开门键,等着陈松茂踏出电梯,突然问:“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陈松茂一头雾水地看他。宁思秦抬头示意一下:“电梯是有监控的。”
“我知道。”陈松茂说,“为什么我会介意……?”
“没什么,那就好。”宁思秦笑意盈盈地说,“晚安。”
电梯门合上了。陈松茂恍恍惚惚地开门,差点忘了换上拖鞋。他向来是个稳重的人,此刻也觉得满心喜悦非得需要找个人分享不可。他窝在沙发上,翻了一圈手机通讯录,拨响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了。那边一个温和的男声问:“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陈松茂实际上根本没有意识到现在几点:“没,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在家呢,什么事?”
“我爱上了一个人。”陈松茂说,忍不住地带上了笑意,“他答应和我交往了。”
他讲了十几分钟,才挂上电话,挂断的时候已经讲得有点口干,抿了抿嘴,觉出口中一股薄荷糖的味道。然后他才忽然想起,在回来的路上,宁思秦翻出他放在驾驶座旁的一小盒薄荷糖,自己含了一颗,还塞了一颗给他——陈松茂当时毫无所觉,现在回想起来,对方分明是早有预谋。
然而这种预谋,简直比薄荷糖都还更甜。
-
次日早上他去琴行值班,帮一位家长选过琴之后,同在店内值班的另一位导购姑娘问:“有什么开心事吗?”
姑娘叫方子薇,只比陈松茂年长两岁,但已经在这里做了不少年的销售了。陈松茂笑笑:“很明显?”
“还不明显,你从今天早上来了到现在,就没有一秒钟脸上是不带笑的。”方子薇说,“我就说嘛,你笑笑多好看!刚才那几个女学生进来眼睛净跟你身上打转,琴都不看了,你没发现?”
“没注意。”陈松茂说,还是带着笑。方子薇好奇:“怎么了?中了彩票?谈了恋爱?老板突然决定给你加工资了?如果是最后一条就算了,你真说了该轮到我不开心了。”
“没加工资。”陈松茂说,“一点个人私事而已,其实没什么的薇姐。”
正说着话,又有客人推门进来了。方子薇赶去接待客人,暂时放过了他。陈松茂自己不是做销售的,他在店内通常是为各种乐器调音——其他乐器的构造比钢琴简单多了,只要能听出音准,他多少都能上手。过了片刻,方子薇在店的另一头叫他:“小陈,过来一下!”
陈松茂过去,方子薇交给他一把琵琶:“调调音,我觉着不大准。”
陈松茂一边接手过来,一边问那带着小女孩的母亲:“是作为兴趣爱好学一下吗?”
“是女儿感兴趣,所以想找老师培训一下。”母亲回答。方子薇指了指角落挂着的两把:“我推荐了那两把,价格比较合适,琵琶身子也小,小姑娘抱起来刚刚好。”
“啊,那两把的音色都很好,音也很准。”陈松茂含笑回答,“我个人推荐刻花鸟的那把,音色会更柔和些,很适合室内演奏,而且弦轴也很紧,不必自己随时调。要是弦轴太松,就像我手上这把一样,很容易会有轻微的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