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说过,你们认识十年了。”宁思秦说。
“是,我从高中时候就认识他了。”陈松茂说。
他讲了讲赵苏为了他和父母的那次冲突,以及他凭借几百页的资料说服了赵父赵母的往事。宁思秦一直安静听着,听到赵苏最终被父母放出来,勉强允许了他们之间的友谊才轻轻地笑了笑:“……真好。”
他的目光是垂下去的,但语气不知为何听起来有点失落——甚至隐约有点比失落更深的感情。陈松茂停下讲述,探询地看看他,宁思秦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那之后的友情发展其实很平淡,他们一起考上了C市同一所国内顶尖的音乐学校,但陈松茂只继续学了一年钢琴,就决定自己确实不适合继续走这条路。机缘巧合,那时有位国内钢琴调音的大师来他们学院开讲座,陈松茂抓住机会,前去请教,那位大师身在外地,不便收徒,但随手给他介绍了另一位C市的同样也颇有名气的调音师,陈松茂几番求教,最后老师终于感动于他的诚心,也欣赏他的天赋,收了他当徒弟——也即是他如今的老师。陈松茂一边在学校完成剩余的学业,凑合着拿了毕业证;一边跟着老师学钢琴调音。但他住还在学校宿舍,同宿舍又同系同班的赵苏为他顶了不少次点名签到,划了不少次的重点,甚至贡献出自己的琴来给他练手,后来陈松茂为他做私人调琴从来不收费用。之后他们各自毕业,职业互相关联,人脉圈也重合,因此一直没断过联系。
宁思秦一直安静地听着,几乎不插嘴,待陈松茂简要讲完了,他笑笑问:“所以你和赵苏算是……平生至交?”
陈松茂点头:“可以这样说。”
“我反而更羡慕嫉妒恨了。”宁思秦摇了摇头,“有这样的朋友很难得啊。”
“我也觉得很难得。”陈松茂说,“有机会的话,一起吃个饭?”
“你下厨?”宁思秦问。
“每个我认识的朋友都会演变成千方百计来蹭饭。”陈松茂无奈,“我做饭真的有很好吃吗?”
“我要是不认识你,现在就要说你是在装X了。”宁思秦说。
“我自己真不觉得,我爸——我继父,做饭比我好吃多了。”陈松茂说,“我对下厨不太感兴趣,后来要自己出来住才跟他学,也就学了六成左右而已。”
“所以,直到你自己独立出来住之前,每天都是在吃你继父做的饭吗?”宁思秦表情微妙地问。
“是啊。”
宁思秦沉默地拎起旁边的抱枕,砸了他一脸。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赵苏真是直的,笔直笔直。
宁思秦也真吃醋了。
☆、第十七章
然而,紧跟着银河乐团接连接了好几个商演,其中两个甚至要前往外地。毕竟不是挂靠政府机构的室内乐团,收入小部分来自音乐会门派,大部分全靠商演,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接完了一波商演,银河又筹备之后要开的几场音乐会。商演都是演给外行人听的,偶尔有点小差错也无可厚非,但音乐会却是要认真筹备的事情,尤其这次演出的曲子大半直接出自团长之手,抓起训练来更加认真。宁思秦每天忙着排练和练琴,一起吃饭认识一下的事情便被推延了,虽然赵苏一直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心蹦跶着求见面,但他自己也正赶上演出季,每天也是加码练琴,事情便拖了下来。
这一拖就一直拖到了五月份。五、六月正值学生们准备考试的时间,有心思在这时候开始学琴买琴的极少,因此宁思秦和赵苏都忙得团团转,陈松茂倒是闲了不少,闲到索性每天抽出来两三个小时练一练英语,两架钢琴的拼装进度也前进了一大截。某天他难得接到一个赵苏的电话,赵苏问:“收到白师兄的请柬没?你去不去?”
“什么请柬?”陈松茂问,赵苏很惊讶:“婚礼请柬啊!他没邀请你吗?不能吧!”
陈松茂还未答话,门铃就响了——请柬就刚好在这时候被邮递员送到他手中。他和赵苏都是在C市的著名音乐院校毕业,毕业后回了家庭所在的A市发展,因此本市内的校友不算很多,联系一向比较密切。陈松茂翻了翻请柬:“去啊,当然去。要一起过去吗?”
“不用了吧,我自己过去就好。门口见?”
婚礼在周日上午,陈松茂挂断赵苏的电话,立刻又打给琴行调了个班。周日上午,他开车抵达指定酒店的时候,赵苏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见面就问:“怎么,没带长发小哥一起来?请柬上不是说可以携伴侣吗?”
“别叫长发小哥了,他有名字的。宁思秦。”陈松茂说,“最近忙,我就没有问过他,而且你我的同学他应该都不认识,来了也没什么意思。”
“你已经彻底陷入爱河了。”赵苏摇头叹息。陈松茂问:“你追那位妹子追得怎样了?”
他成功地转移了赵苏的注意力,后者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起自己追妹子的进程——姑娘是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突然想要学钢琴,来找他指导。两人跟满脸幸福的师兄打过招呼,找到了对应的桌子坐下,赵苏突然捅他一把:“哎,那不是你的长发小——那不是宁思秦?”
陈松茂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也相当吃惊:虽然被场内的装饰挡了半个身影,但陈松茂已经和宁思秦很熟,一眼便看出来确实是他。宁思秦手里拿着小提琴,站在场地一侧,陈松茂站起身来:“我去打个招呼。”
赵苏怎可能放过如此大好机会,跟着就过去了。陈松茂过去拍拍宁思秦的肩膀,宁思秦转头看见他也大为惊讶:“你——你们来参加婚礼吗?”
“是啊,新郎是师兄。”赵苏从后面探过头来回答,“你呢?”
“我来伴奏。”宁思秦抬了抬手上的小提琴,“新娘的主意,觉得这样比婚礼进行曲更浪漫。”
“银河最近不是本来就有排练?”陈松茂担忧地皱了皱眉,“你别太累了。”
“不会的。”宁思秦抬头对他微微一笑。陈松茂指了指他和赵苏所坐的那桌——那是张角落里的桌子,目前还没坐满。“要过来坐一下吗?”
宁思秦摇摇头:“不了,婚礼马上开始,我在这边等一会儿。”
“有空了记得过去找我们啊。”赵苏笑眯眯地补充。
三个人站在原地聊了两句——陈松茂聊得是很心累,因为他需要打断赵苏时不时燃起来的八卦之魂,不过宁思秦倒是一直微微含笑,看起来没觉得受了什么冒犯。之后婚礼开始,宁思秦便中断了话题,将小提琴架上肩头。
两人后退了几步,挤到过道边,宁思秦起手拉起《爱的礼赞》,这首曲子的主旋律是反复出现的——只要稍稍加以改编,很容易实现无缝衔接的单曲循环。伴着他的演奏,一对新人缓缓走上红毯。赵苏低声感叹:“没想到白师兄穿西装还是很帅的嘛。”
“嗯。”陈松茂赞同地说,心里却忽然跳出一个念头:宁思秦穿西装也很帅气。
他不禁转头看了一眼正全神贯注拉琴的宁思秦,但跟着又将这个念头压了回去——结婚这件事还太远,远到现今看来几乎没有可能,陈松茂便不想在这上面多费神作无谓的考虑。
交换戒指和誓言的仪式完成后,众人回到各自桌上等候上菜,宁思秦也跟着换了曲子,拉起柴可夫斯基《四季》中的《船歌》来。赵苏不禁吐槽:“白师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热爱钢琴曲改编小提琴,看来这么多年了这个爱好一点没减啊,我赌这个谱子是他自己改的,你信不信?”
“信。”陈松茂说,“其实白师兄钢琴曲改小提琴是有很鲜明的个人特色的,你听刚才那一段,他特别喜欢用泛音。”
“对对对,白师兄就是特别喜欢用泛音,当年他改……哪首来着?《松雪草》?那个泛音用得走火入魔的,最后被老师打回来重改。”另一个当年的同学说。
大家都笑起来,纷纷回忆当时在音乐学院的往事。赵苏说:“其实我觉得这种曲子不大适合在婚礼现场演奏,你听听现场这么乱,小提琴演奏的细节基本上都被环境背景音盖过了,音质挺损失的。而且这首曲子本身还是钢琴的表现力更强些。”
“小提琴演出就是求个浪漫氛围吧,周围那一片听得比较清楚,离远了还不如用音响放呢。”一位女同学说,“你俩认识那个小提琴啊?”
“松茂的朋友。”赵苏抢先替他答了,免去陈松茂纠结是要回答朋友还是男朋友的尴尬。
“哦,他水平还是挺不错的,就是曲子不太合适。”女同学说。赵苏问:“那你觉得哪首合适?”
“演奏一下《天空之城》这种的也就算了。”
他话音未落,《船歌》结束了,宁思秦真的拉起《天空之城》来,一桌人笑成一团。宁思秦换着曲子拉了一轮,待到新郎新娘敬完酒,背景音乐就换成了音响播放。过了片刻,宁思秦提着琴盒走了过来。
新郎在A市的同学本来也坐不满预留的两桌,陈松茂预先在自己身边给他留了个空座位,见他来了便抬手招呼。一桌人七嘴八舌地跟他打招呼,陈松茂介绍:“都是我在大学时候的同学,也有学长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