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幸村粗略的梳洗完毕,正打算去探望真田,就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有人急切的叫唤,“殿下,殿下!”
是柳莲二?而且他罕有这般不冷静的时刻。
幸村赶紧走过去,亲自打起了帐幔,果然看见柳莲二神情焦虑的站在眼前。
“什么事?”
“青国那边的动向,应该是想要撤退!”
“撤退?”
幸村赶紧踏出大帐,从柳莲二的身边擦过,望向青国大军的方向,可惜密密匝匝的营帐,遮蔽了他的视线,眉心一沉,回过头来,追问柳莲二:“确定?”
柳很肯定的点了一下头,“应该没错,要追击吗?”
幸村犹自垂首斟酌,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战马的嘶鸣,惊讶的问:“怎么回事?”
“咦,这个臣下也不知……”柳莲二也循声望去。
“殿下,殿下,柳大人——”一人慌慌张张的跑来,满脸的惊惶,是年轻的武士桑原,指着战马嘶鸣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不好了,切原他独自带兵,去追青国军了!”
“什么?他竟敢擅作主张?”柳失声惊呼。
“是,切原说了,不能让青国的人逃掉!让我来禀报殿下,他自己先追出去了。”
柳莲二连连顿足,“这个切原!殿下,现在该怎样处置?”
幸村只蹙眉沉吟了片刻,便断然发布命令:“传令,除柳生、仁王所属人马留守大营,其余的人,随我全力追击!”
“是!”
柳迅速下去传令,幸村也回到帐中,匆匆换上戎装,切原这个莽撞的家伙已经追出去了,不能任他孤军深入,万一是诱敌之计,后果不堪设想。况且放任青国残部逃逸,将来只怕也是后患无穷。
两下权衡之后,他也只能做出追击的决断。
当幸村率领大军赶到时,切原的人马已经和青国军杀作一团,出乎他意料的是,青国的人马并不多,约莫只有数百人,但主帅大旗下,威风凛凛,手起刀落,将涌上来的立海军士一一砍翻的,正是青国的主帅手冢国光!
切原带来的一小部人马,已经露出败象,他自己正嗷嗷怪叫着,和一个少年武士杀的正酣。
在切原疯狂的攻势下,那少年武士虽然左右支绌,险象环生,但却始终勉力支撑,不肯退却半步。
幸村引颈眺望,在更遥远的地方,隐约可见沙尘忙忙,旗帜隐现,立即省悟过来,这是青国弃卒保帅的策略。
手冢国光,你这是为了掩护大军撤退,拼死也要阻下我们么?
很好,我佩服你的胆气,可你这也太不把我立海大军放在眼里了,既然你要送死,本世子就成全了你吧!
幸村杀心大盛,纵马提剑,杀奔手冢而去!
剑锋从刀刃上划过,火花迸射,尖锐的摩擦声几乎撕裂人心,幸村每一剑都是凌厉诡谲的杀招,暴风骤雨般袭向手冢,后者全然放弃了守势,竟然不顾性命的与幸村对攻。
两个武艺超卓,雄视关东的武将,杀的难解难分,只要其中一人稍有疏忽,只怕立时毙于对手锋刃之下!
手冢和幸村尚能势均力敌,但是青国的断后部队,在立海绝对优势兵力的猛攻之下,死伤甚众,节节溃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迹部收了望远镜,往桦地怀中一抛,厉声下令,“宍户亮、凤长太郎,你们带领一千兵马,自右翼,日吉若、芥川慈郎,你们也领一千兵马,自左翼,抄到他们后路,再从中央杀入!”
“是!”四人得令后,速速领兵分头行事。
“喂,那我们呢?”见前头杀的天昏地暗,亚久津早已野性怒号,按捺不住。
“你?你就跟着本大爷来吧!”战马仰首嘶鸣,奋开四蹄,迹部拔出战刀,迎风一挥,第一个冲了出去。
尾随其后的,是忍足、桦地率领的亲卫军,亚久津也不甘示弱,带领山吹兵马紧紧跟上。
霎时间,这一支生力军做三股散开,宛如锋利的三叉戟,直插青国与立海的战团。
马蹄声、呐喊声乍然涌起,迅速推进,转瞬之间,已如雷贯耳,幸村和手冢惊觉回头,只见视野见尽是招展的旗帜、奔腾的战马,以及怒潮般冲杀过来的士兵。
一马当先的武将坐骑如雪,银甲灿灿,纵然被面罩遮住半张脸孔,两人还是立时认出,他是迹部景吾!
胜败关头,冰帝大军突然出现,幸村和手冢都不明迹部的意图,内心惊疑不定,手上的招式也慢了下来,转眼间迹部已杀到面前,一言不发,掌中战刀便疾风骤雨般,劈头盖脑,不分彼此的杀向二人。
迹部露在面罩外的眼睛,冰一般的锋利,火一般的狂热,来势凶狠,下手也毫不留情,一时间竟把毫无准备的幸村和手冢,迫的手忙脚乱,只好舍弃了对手,被迫接招。
更令人不解的是,迹部猛攻一气,暂时逼退他们后,并不停留,而是带领身后骁勇的骑兵,从两国军阵中强行突入。
此时,后方嚣腾震天,又有两队人马从相反方向杀来,气势如虹,虎虎生威,两国士兵都还没回过神来,不及阻挡,眼看着他们和迹部回合,硬生生的将双方人马,分隔在两个大包围圈中,挺着长戈短剑,拉弓搭箭,杀气腾腾的对着圈内的人!
被分割包围的立海军和青国军,都惊惶的四下张望,突然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统统——停手!”
这一声呐喊,虽然震的所有人耳膜欲裂,但两边的人倒也足够印象深刻,知道下一句,大有可能,就是迹部的“哪一边让本大爷不痛快,本大爷就帮另一边”,面对前方森然晃眼,密密匝匝的刀剑戈戟,一个个的还真的停了手,纷纷向各自的主将收缩集结。
幸村见迹部一拍战马,踏了碎步,来到两个包围圈中央,傲慢的威严的环视一圈,似乎对自己的初步战果颇为满意,忍不住遥喊过去,“景吾,你是来帮我的吗?”
迹部冲他翻了个大白眼,“你想的倒美!”
切原哇哇叫嚣,“不是帮我们,那就是帮他们了?”
迹部徐徐转头,目光从幸村转移到了手冢脸上,后者神情冷肃依旧,却掩不住眼中的激动和希冀。
没想到,迹部回应他的,干脆只是两声倨傲的冷哼。
两人只好都乖乖的闭了嘴,同时约束自己的手下稍安勿躁,等候迹部发话。
你们服是不服
幸村、手冢,以及两国的将士们,各个都是心急如焚。
偏偏迹部不急,嘴角微微下撇,吊了细长的眼梢,从马蹬收起一条腿,悠然往鞍上一架,明晃晃的战刀横在膝头,傲慢的视线从一张张难以掩藏焦虑的脸上扫过,然后才慢吞吞的开腔。
“你们两边都想打是吧?来来来,冰帝武士和本大爷可以奉陪,想打的这就站出来吧?”
他说的古怪,幸村和手冢不明就里,都不敢贸然答应,只能和部署面面相觑,惹得亚久津性起,冲着他们大吼:“要厮杀就痛快点,老子可没那么好耐性!幸村精市,你不是自称关东第一吗?老子不服,这就出来见个真章吧!”
亚久津叫嚣着,弯刀虚劈,一拍战马,就要领兵冲向立海的包围圈。
“站住!”迹部一声喝叱,战刀在掌中转了一个圈,也是呼的向后劈下。
令人惊异的是,他刀尖指着的,并不是亚久津,而身后不远观月初!
“观月?”青国包围圈中的裕太,见到这个情形,不禁变色惊呼,“喂,迹部景吾,你干什么?”
观月缓缓低头,望着离自己胸口不足一尺,寒芒四射的刀尖,面颊微微抽动,却一言不发,目光沉沉,似乎已有所悟。
迹部冲着他嘿嘿冷笑:“你不打算约束一下亚久津大人吗?不管是谁,给本大爷惹麻烦的话,绝对不轻饶!”
亚久津也发现,在自己的前方、侧翼,分别站着忍足、桦地、慈郎三人,不着痕迹的互为犄角,阻住了去路。
他额上青筋乱跳,喉咙格格作响,又不敢当场发作,千石清纯从背后低声警告,“亚久津大人,现在两国联军,关东局势只在此一举,你千万鲁莽不得,听从迹部殿下的指挥!”
冰帝、山吹联军这边短暂的骚动,很快就平息了,迹部又回过头来,神情、语气,都在傲慢之中,带了威胁和调侃,歪头看了看幸村,跟着是手冢。
“怎么,你们都不敢出战么?也就是说,都服气本大爷了?”
服气?当然是不服气的!
幸村眉梢扬起,手冢则是眉心沉下,但他们谁也没敢说出“不服”的话来。
就连切原赤也嘴巴一张,就被柳莲二用剑柄敲在头盔上,咚的一声闷响,当场就懵了。
这里的人不是称霸一方的豪强,就是身手不凡的武士,谁又肯轻易服谁的?
现在谁说不服的,就是和冰帝为敌,若换在平时,或许尚有一搏,可眼下冰帝、山吹的将士是鲜衣怒马,虎虎生威,士气正盛,而青国和立海都是折损惨重,强弩之末,万一“惹本大爷不痛快”,使的迹部和对方联起手来,任凭哪一方,都是抵挡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