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从迹部他们上山后,忍足就独自一人,在山脚附近徘徊,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才回来,而且眉心似有疑云。
很少在忍足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凤第一个发现,赶紧问:“怎么,忍足君,有什么不对么?”
忍足指了前方,“昨日这里不是两国的战场,我们也并没有过去,但我却发现了浮土之上,有不少新鲜的脚印。”
“赫,脚印?”凤也为之一惊,猜疑不定,“会不会,是殿下他们的脚印?”
“不。”忍足摇头,“那些脚印怕有十数人不止,而且十分整齐,像是穿了同样的鞋子。”
听了这话,凤越发的紧张,“那,那我们该当怎样?要带了人上山保护殿下吗?”
“轻举妄动的话,或许会破坏会盟啊。”忍足快速审慎的思忖了一会,做出了决定,“凤君,我带一百人,再靠近些仔细巡察,你和宍户大人务必谨守住这里,以防万一有什么变化。”
“是,我知道了,你带了世子卫队去吧,我会再派出四方探哨,若有情况,就放烟火为号。”
“嗯,就是这样!”
忍足和凤约定完毕,立即分头各自行动。
忍足发觉,那些脚印是往山那边去的,这更加让他不安,紧紧追了上去,越靠近“神山”,就越能嗅到顺风飘来的一股怪异气息。
“咦,好像是硫磺?为什么会有硫磺的味道……”细细辨认之后,忍足捂住鼻子,疑惑的望向山脚的位置。
突然,在密集的树丛中,似乎有火光一闪,虽然转瞬即逝,忍足已隐约抓住了危机了关键,叫了声“不好”,挥刀直指火光的方向,大声疾呼身后的世子卫队,“快,快,都跟我来!”
百十名精锐的骑兵,风云卷地一般,转瞬奔到了山脚边,树丛中窸窣的动静更大了,潜伏其间的人似乎没有料到会被人发现,都有些慌乱起来。
山路无法奔驰,忍足率领了世子卫队的武士们下马,一路呼喝着追进树林间,数十个行藏暴露的黑衣人也不逃走,而是拔了刀剑,守在原地对峙顽抗。
“你们是什么人?”忍足厉声喝问,指挥世子卫队从两侧散开,堵住他们逃窜的路径。
那帮人也不回答,各个脸上都露出凶狠的神气,一步也不退后,为首一人手里果然拿着明晃晃的火把。
忍足发觉在他们的脚边,立了几个木桶,外面用绳子捆的结结实实,绳子湿淋淋的,不只是用油还是水,浇透了似的。
而那股浓烈刺鼻的硫磺味,正是从那些木桶中散发出来。
刹那间,忍足的脑海中,冒出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他想也不想,直接猱身扑向手执火把的黑衣人。
“哈哈哈,已经迟了!”那人发出一串怪笑,把火把往脚下的火药桶一丢,同时迅速后撤,藏进密密的树丛间。
忍足不顾一切的伸手去抓火把,只听嗤的一声,掌心传来一阵剧痛,他咬牙不放,将火把用力甩向身后,然后还是迟了,从火把上掉落的几点火星,转眼烧着了淋了油的绳索,登时火光冲天。
“撤退,快撤退!”忍足大声呼叫。
冰帝武士们才冲几丈远,只听轰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脚下的土地都为之动摇,前方的树林已被熊熊大火包围,被风势一吹,快速的向上方蔓延。
忍足抓过一名武士,厉声喝令,“你快去通知宍户大人,让他速速领兵来灭火!”
“忍足大人,那你呢?”
“我要上山去救世子殿下!”
本大爷是盟主
观月向天地焚烧了祷告书之后,便把线香分给诸人,“各位这就请跪下吧,跟着我念盟誓辞,祈求天地,天照大御神同佑关东太平,四海清晏。”
迹部接了香,撩起衣袍,率先跪了下去,幸村、手冢等人也一一照做。
没想到,观月到了亚久津面前,却被他挥出一掌击中手臂,手里的线香掉落在地,又被他抢先一步,抬脚踏个粉碎!
观月大惊失色,警觉的退后半步,喝问:“亚久津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亚久津白多黑少的瞳仁,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恨恨的骂:“老子才不信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还有一张破誓书又能约束的住谁?老子只相信自己的力量,要想我山吹太平,就要把你们这些人统统铲除!”
他嘴里叫嚣着,已反手抽出背上的大弯刀,呼的劈向离他最近的真田。
真田没料到亚久津会突然发难,他左肩有伤,手里也没有兵刃,只能向后一跃,险险的避开了沉沉的刀锋。
亚久津一刀劈空在地上,登时土石纷飞。
他踏前一大步,目标转向幸村,待要劈出第二刀,却被身后一人死死抱住了肩膀,却是千石清纯。
“混账,放手!”
“亚久津仁,你这是想让山吹国失信吗?”
“老子这么做,才是对山吹最有利!这个世道只能凭武力说话,傻瓜才会相信什么盟约!”
大吼声中,亚久津的铁肘猛的一顶,击中了千石的腹部,奈何他仍不松手,“你这样做,会让山吹成为关东诸国的公敌啊!”
“你要是怕,就乖乖呆一边去!等老子收拾他们,一人扛了责任,跟山吹无关!”
亚久津神力惊人,终于挣脱了千石,双手挺刀,对着迹部等人磔磔狞笑,“老子想挑战人全齐了,你们只管并肩上吧,我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值得了!”
幸村有意无意的侧身挡住迹部,问千石:“千石大人,代表山吹国订立盟约的是你,这个没有翻悔吧?”
千石忙不迭的答应,“是是,山吹对盟约绝无异议,还请诸位殿下、大人原宥亚久津的的莽撞,他,他只是太好胜了。”
“千石清纯你闭嘴!你这个无胆鼠辈!”
幸村不理会暴跳如雷的亚久津,笑问迹部,“既然盟约的事,和亚久津大人无关,就随他去吧?现在我可是一点儿打斗的兴致也没有呢。”
迹部点了点头,转而命令桦地,“你看着点,不要让无关的人在这里撒野。”
“是。”
桦地踏上前两大步,壮阔的身体挡在亚久津前头,不吭不响的抽出战刀。
“诸位——”观月整了整衣冠,重新站到神台前,才一开口,忽然山下传来几声连续的巨响。
“啊嗯,怎么回事?”迹部疑惑的皱眉,向山下望去,只见淋中似有火光,只是被树木层层遮蔽,不恨分明。
“看,有烟!”手冢虽然话语简单,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有黑烟从树丛间窜起。
“这,这是怎么回事?”观月面露惊惶,看着几股黑烟,火势一定很猛烈。
“啊哈哈哈哈哈——”正当众人惊疑不定之际,亚久津又爆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不理会老子么,你们谁也别想跑掉!”
“亚久津仁,你,你这无耻之徒,竟敢埋有伏兵?你还有没有一点武士的信义!”不二裕太第一个蹦起来,指着亚久津的鼻子叫骂。
“闭嘴,臭小子!老子只要困你们在这里决一生死,你们挨个上老子是一个人,一齐上老子也是一个人!”亚久津立起刀锋,贴在脸边,凛凛寒光映着他狠悍的表情,说不出的疯狂可怖。
就在这片刻之间,滚滚火舌已经冲上树颠,随风向上扑卷而来,瞧这个火势,只要再拖延下去,只怕真如亚久津说的,谁也休想轻易离开这里了!
“桦地,你退下。”迹部缓缓抬手,按在桦地肩头,另一手接过他手里的战刀。
“是。”
桦地依言退开,变成了迹部和亚久津对峙而立。
“景吾,你这是——”
“你们也都退开!”
迹部背对幸村,果断一摆手,不仅止住他,连同正要冲动上前的手冢,也硬生生的收了脚步。
“本大爷是盟主,既然你这疯子非要拼个死活,就由本大爷来成全你!”
“很好,迹部景吾,解决了你,这个狗屁盟约也就废了,来吧!”
风神俊秀,优雅傲气的迹部,站在人高马大,杀气腾腾的亚久津面前,的确显得有些弱势,裕太不无担忧的悄声问观月:“观月,要不,我们一起上吧,迹部殿下他……”
“没有必要!”幸村却朗声说了出来,非但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反而退开好几步,摆出气定神闲,负手观看的态度。
手冢虽然不说话,也默默的退开去,站到和幸村相反的方向。
在他们的心底,都坚定的相信,凭着迹部的身手和骄傲,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好,迹部景吾,你还算有几分胆气,来吧!”亚久津挥刀下撇,这是武士在和值得尊重的对手决斗时,表达敬意的起手式。
“嘿嘿,你够胆跟本大爷下个赌约么?”
“笑话,就算赌命老子都不皱眉头!”
“赌命倒不必,一炷香的工夫,如果本大爷胜了,你就乖乖滚蛋,不得对结盟的事节外生枝!”
迹部将胜利说的理所当然,像是全然不把亚久津放在眼里,后者怒极反笑,“哈哈哈,好!如果输的是你,又怎么说?”
迹部缓缓举起战刀,在刀锋背后,弯起唇角,露出志在必得的明亮笑容,“本大爷这个盟主,就让给你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