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熬到今日期满,当然是溜的越快越好,遇到真田这点点小意外,转眼就被他抛到脑后了。
因长老有客,迹部好容易捱到午饭后,行了拜别之礼,便和桦地纵马扬鞭,直奔冰帝国而去,天高地阔,青春美好,外面有数不尽的新鲜人事,迹部大爷也自有他的华丽理想!
甜蜜的烦恼
回到冰帝的国主府邸,迹部便命人兰草熏衣袍,玫瑰撒香汤,沐浴收拾完毕,换过猎装,佩了利剑,挽上强弓,让桦地牵来心爱的骏马,便要开赴猎场,痛快的放松一番筋骨。
谁知才出了二门,迎面就碰上一人,大老远的奔过来,扯了迹部的袖子,两眼哀怨,一脸多情,“呀,小景,你可算是回来啦,这一年你去了哪里?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可知道我有多担心,多惦记么?”
他和迹部年纪相仿,袍服华贵,容貌俊朗,意态风流,只眉眼间藏了一抹灵动的狡黠。
他絮絮叨叨了一长串,被迹部不耐烦的打断,“嗐,本大爷这不是回来了吗,来的正好,陪我打猎去!”
在神社里冒充女人这样丢脸的事,迹部才不想被人知道呢,特别是眼前这家伙。
这少年名叫忍足侑士,是京都治部卿忍足大人的长公子,两年前游山玩水到了冰帝,和迹部景吾偶遇,当下大为倾倒,再也拔不动腿儿了,就赖在冰帝,有事没事的围着迹部转悠,读书练剑,纠缠调笑。
迹部素来自诩眼力过人,看得出忍足外表像不正经的纨绔子弟,实则文才武艺均是上上之选,胸有也颇有丘壑,绝非草包一团。
可惜志气不足,问他有啥理想,就做出一副洞悉世事的模样,说什么天下动荡,战国纷争,谁胜谁败都是一样的,比不上名花美酒,知己在侧,不虚度了青春。
这话迹部听着刺耳,正是因为强藩林立,冰帝才应当振作自强,主动出击,难不成还等着有朝一日,被哪个大国一口吞并么?
特别东边的青国和南边的立海,这几年打的起劲,无暇他顾,正好给冰帝壮大的机会,父亲是个左右逢源的老好人,可自己已经长大成人,才不会满足于让冰帝在强邻的夹缝中生存。
本大爷有生之年,定能够剑指青国,马踏立海,让冰帝成为关东第一大国!
正因为如此,迹部才留下了忍足侑士,他需要臂助,需要一群和他一样,有着热血和志气的少年,来共同实现这个伟大的理想!
“桦地,再牵一匹马来!”迹部说着,反手拽了忍足的衣袖,就往外头拖。
“哎哟,稍等,稍等一下嘛小景,春季鸟兽繁育,打猎有伤天道啊。”忍足扎稳脚步,笑嘻嘻的说,“大好春光,不如我们携手看花,下棋饮茶,不是风雅许多么?”
名花醇酒什么的,迹部不是没有兴趣,可一见忍足眼角眉梢荡漾的风情,就要来气,重重一甩手,挣脱了忍足,“本大爷现在就想打猎,你愿跟来就来,不愿的话自便吧!”
被迹部这么一甩,从忍足的袖子里掉了件东西在他脚边,迹部用弓挑起来一看,却是一幅香喷喷的红缎帕子,上头绣了花俏的戏水鸳鸯,一看就是女子使用的物件。
迹部挑了帕子,在忍足眼前抖了抖,笑的不怀好意,“忍足侑士,你口口声声惦记本大爷,就是这般逍遥自在的惦记法么?”
忍足摘了帕子,塞回袍袖,脸上不仅没有愧色,反而幽幽怨怨的叹了口气,“小景总不搭理我,我也是寂寞的狠了,才会偶尔逢场作戏。如若小景答应嫁给我,我保管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花朝月夕也好,兵荒马乱也好,我的真心,我的性命,只交给小景了!”
说到后来,忍足的声音越发响亮,眼底原本藏了些戏耍之色,也消散的干干净净,一双深邃而透亮的眼睛望定了迹部,倒像是无比认真的模样。
迹部则回了他一个大白眼,“脑子被女人的脂粉熏糊涂了吧,本大爷嫁给你?说什么梦话呢!”
桦地把马牵来了,迹部径直往外走,忍足忙抓了缰绳,跟在他身后,“小景如果觉得委屈,我嫁给你也成啊,只要能和小景在一起,名分什么的,我是不计较的。”
迹部跟忍足调笑惯了的,本来就半真半假,轻易不生气,但他满口胡柴,越扯越离谱,忍不住操起弓背,在忍足脑门敲了一记,又挑起他的下颌,打量着那张俊脸,嘿嘿冷笑,“想嫁给本大爷?下辈子你投胎做个娘儿们吧!”
没想到此话一出,忍足喜滋滋的又贴了上来,“小景你还不知道吗,天皇已下了旨意,从今往后,凡五位以上的官宦人家,都可以男男嫁娶,只要小景愿意,我立刻回敬禀告了我父亲,前来冰帝提亲如何?”
迹部目瞪口呆,不华丽的傻掉了,忍足这家伙虽然无赖,却不会跟自己撒谎,京都的天皇竟然真下了如此荒唐的旨意,怪不得在位数年,庸庸碌碌,无所作为,只能听任天下大乱了呢!
幸村精市一抹额头的汗水,俊秀的脸庞更多了层健康的红润光泽,笑着对真田摆了摆手,“好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吧,走,到书房去泡茶。”
真田收了木剑,默默跟在幸村背后,冷不防幸存忽然回头,一剑直敲上来,真田全无防备,扑的正中脑门。
“你干什么?”真田捂了痛处,向幸村怒目而视。
虽然幸村是藩国世子,而他份属臣下,但自幼一道厮混,单独相处时,倒全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多半时候,幸村是和颜悦色,软语细声的,真田要是恼了,反而会大了嗓门冲他的世子殿下吼。
“干什么?这话应该我问你呢,从京都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刚才练剑也是。”幸村说着,露出诡秘的笑容,凑近真田的耳朵,悄声问,“怎么,是松家的小姐不美丽,性子不好?这门亲事你大不乐意么?”
真田退开一大步,避开幸村暖暖的,暧昧的口气,眉头拧了个结,瓮声瓮气的说:“没有!”
尽管真田快步从身边擦过,幸村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脸上的一抹红晕。
若不是青梅竹马,彼此皮毛肠子全了解个尽透,换了别人,轻易不会从这家伙黑黝黝的脸膛,瞧出这么可爱的害羞的表情。
幸村登时大乐,扳了真田的肩膀,目光滴溜溜的罩定他的脸庞,嘴里更加不依不饶,“哎?真的不喜欢松家的小姐吗?可定下的亲事是不能反悔的呢,要跟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呆一辈子,啧啧,可怜的弦一郎。”
真田左右躲闪,奈何幸村缠功了得,被他挤兑的无奈,真田只好停了脚步,浓眉扬起,紧紧抿了嘴唇,眼底黑气打转,死死的盯住幸村。
幸村知道,这是真田到了发脾气的边缘,再刺激他的话,就要炸了,便笑嘻嘻的举起双手,“好了好了,我不说总可以了吧?”
真田闷闷的哼了一声,面色稍稍缓和,才走了几步,幸村又觉得这么美妙的话题,就此打住的话,真是大大心有不甘,于是又撩拨了一句,“嗨,如果你真心不想娶松家的小姐,我倒是有个好法子。”
他的语气故意神秘兮兮,又十拿九稳的,真田果然天真的脱口而出,“什么法子?”
幸村拍掌大笑,“哈哈哈,你也会为了女孩子的事困扰,只怕立海国上下,就只有我一人会相信了!”
“幸村精市,你——”真田拙于言辞,却敏于行动,格格的咬牙声后,木剑已朝幸村兜头劈下,风声嗖嗖,还真不是虚张声势。
“哎哎,别动粗呀!”幸村滑溜的避开了这一剑,藏在一块山石后头,探出了脑袋,“我是真的有主意,你要不要听?”
不等真田表态,幸村就一气说下去,“天皇不是颁下旨意,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成婚了么?你回去跟你父亲说,我决定娶你为正妻,就是未来立海的国主夫人,保管他满心欢喜的找松家退婚去!”
这下真田彻底炸了,木剑横扫,正中那块山石的尖儿,裂响声中,碎石四溅,总算迫的幸村把剩下的半截笑声咽回肚子去。
这时,门外匆匆走来一个侍者,转眼间幸村就收敛嬉容,带了淡淡的笑意,神情和煦,态度温雅,负手站在道中。
不仅立海国文官武将,甚至近到邻国,远至京都,都对幸村殿下的优雅平和,又不失威严的风仪,交口赞誉,也只有真田知道,幸村只要转一个身子,嘴脸立变,是个多么刁钻可恶的家伙!
幸村精市性情中的另一面,也只有对他才肯展露吧,也正是因为如此,真田才每每受他闲气的同时,发自内心的存了感激和信赖,幸村不只拿他当臣下,当心腹,而是真正的,或许还是唯一的朋友。
他的这位朋友,温柔笑容的背后,藏了足以惊天动地的理想,只这一生,为了臣下的忠诚也好,为了朋友的情谊也好,都必定要倾尽心力,助他实现这个理想——平定关东,雄视天下!
侍者垂手躬身,恭恭敬敬的向幸村传话,“国主请世子殿下到书房说话。”
“知道了,告诉父亲,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是。”
侍者退了出去,幸村失望的一摊手,“不能陪你泡茶了,你回去考虑仔细,要不要做我的正妻,没准父亲叫我,也是为了谈婚论嫁呢,你若说的迟了,可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