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蕊，你不会今天要宣布出柜吧，让老师作为你的见证人。”陈瑶乐不可支地笑道。
李蕊白嫩的脸颊飞起一片红潮，嗔怒地说道：“知道你吐不出象牙，我可是喜欢男生的，不要怀疑我的取向，毕竟那是作为清教徒般的女子高中时的事情了。”
“我想起来了，小蕊说过她念的是女子高中，那可是贵族学校啊。”卓梦一旁回想道，“全都是女孩子嘛，当然也会思慕一些高雅漂亮的姐姐，不奇怪的。”
“那你呢，梦梦，你可别说你也喜欢女孩子哦，来回避这个问题。”陈瑶喝着饮料剥着海虾翘起嘴角望着卓梦说道。
卓梦知道逃不过这个话题，便佯装羞涩地说道：“这个嘛，我是的确有梦中情人的。”
众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卓梦，季琼楼微微一笑端起高脚杯喝果汁。
“我说完了，你们怎么还这么贪婪地看着我，嗷嗷待脯的样子，要不面前这盘三头鲍你们端走。”卓梦得意地眨眨眼睛，笑得如漫画中的少女一般。
“好啊，梦梦，你耍赖。”
“是啊，小梦，其实大家就想听听你的暗恋史，我们这么努力都是抛砖引玉啊。”
两个女孩不依不饶，季琼楼笑而不语。
卓梦收敛了笑容，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的说的都是真的，我喜欢的人在梦中，至少现在还不能确定梦境里的人和现实里的人是否真的存在着联系，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想起什么，在现实中找到他。”
卓梦看着两个女孩嘟着嘴的样子，知道这丝毫不能拨动他们八卦的神经，于是干脆剑走偏锋，神秘一笑说道：“姐妹们肯定觉得没劲，如果我能让老师也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大家是否可以放过我。”
陈瑶和李蕊立即眼放奇光，齐声说道：“老师，怎么把您忘了啊，梦梦提醒了我们。”
季琼楼笑容一下子变成了尴尬，喝了半口的果汁还没来得及下咽，差点咳了起来。他放下高脚杯，用纸巾轻抹嘴唇，浅笑着说道：“我都这么老了，就算了吧，你们年轻人多谈谈。”
“老师，您哪里老了。难道我们学院里还有比您更英俊，更迷人的男性吗？”陈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拼命劲，说得连李蕊都感觉脸红心跳。
“老师，确实是我们电子信息学院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李蕊也失去理智了，虽说脸都红了，可表情却很由衷。
要命的是季琼楼一向淡定从容的人，此刻也耳根发热，佯装按摩太阳穴用手遮住半边脸，然而举手投足间却更加迷人。
“老师，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卓梦一旁小声地嬉笑道。
“好吧。”季琼楼抬起头，仿佛一个大男孩一样看着三各女孩子羞涩地说道，“其实，当我意识到自己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是高中生了，也许是我的情商发育得比较晚吧。但我是幸运的，我暗恋的女孩子正好也暗恋着我。”
季琼楼端起高脚杯呡了一小口果汁，三双女孩子的眼睛都水淋淋地盯着季琼楼的脸，此刻岑寂无比，几乎都能听到醉虾抖动胡须的声音。
“在一次暑期郊游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在古镇的河边捕捉萤火虫，那晚她也在。当时的月色和她实在太美，我至今都无法忘记，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人们都说男孩子应该主动一些，后来我开始写情书给她，那个年代感情都很保守，她答应我让我们做彼此欣赏的人，如果能考上同一所大学就做男女朋友。后来，我们都考上了金易大学，两个人觉得幸福真的就这么来了。其实，我后来才知道，她当时考了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因为我对排名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虽然我也发挥正常，但为了能和我上同一所大学，她填报志愿的时候故意报低了很多。如果说有人能称得上完美，她应该算一个。她虽然是个养女，但养父母心地善良待她很好。然而这一切的美好，终究是被撕得粉碎。在她二十岁的时候，一个人走了，永远。因为心脏的问题。”
三个女孩都听得很投入，但细心的季琼楼还是发现卓梦红了眼圈，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滑落，溢向美丽的唇角，又从温润如玉的下巴坠落。陈瑶和李蕊也发现了卓梦的异常神情，都吃惊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卓梦捂着脸起身出门，留下座位上的人惊讶不已，其中也包括季琼楼。卓梦在洗手间停留了很长时间，两个女孩去寻她时，她已经结完账，在饭店大厅里的长椅上怅然地望着门外的青山艳阳。
回学校的路上，大家都一路沉默。下车分手时，三个女孩手挽手走回宿舍，季琼楼下车和她们道别。在走出十几米后，卓梦一次回眸，那眼神不知为何如此深情，恍惚间似乎时光倒流到十八年前，那位走在中间女孩不是卓梦，而是上官水月，从肉体到灵魂都如此相像。
第12章 山雨袭来见香景
晚上，季琼楼做了很多菜。当他解下围裙坐上沙发时，苏静秋打来电话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上面临时给她安排了一个专访任务。季琼楼电话里嘱咐妻子按时吃饭，路上也要注意安全。电话那边好像很嘈杂的样子，周围的同事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事情，苏静秋一边和同事对话，一边安慰琼楼早点吃饭，自己可能回来很晚，随后匆匆挂掉电话。
一个人的时候，季琼楼似乎也没什么胃口，再加上今天白天的一些事情，他此时觉得脑子里很乱。一声长叹后，他无奈地走进书房，下意识地掏出烟盒，点燃香烟。中午卓梦的反应不能不说有点匪夷所思，她那动情的样子似乎表明季琼楼的言谈与自己息息相关。季琼楼回忆的是上官水月，而卓梦为什么会如此伤感。上官水月，卓梦。卓梦，上官水月。这两者之间除了容貌惊人相似外，难道还有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联系？这时，轮回转世这一猜测再度浮上季琼楼的心头。他几乎条件反射似地想起恩师谈论《丰饶之海》时的情景，轮回转世中一个重要的线索便是转世者的身体特征，如胎记，皮肤上的痣。
季琼楼仿佛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蓦然走到书桌前，再次翻开久未触及的日记。他在桌前坐下，将台灯的光调亮一度，小心翼翼却又迅速地翻动着日记，终于目光停留在一页纸上，他用手轻轻拂过纸张，随后在烟灰缸里慢慢摁灭烟头，仔细看起来，日记如此写道：
如果不是想到一个月后的高考，我此刻的心情真是可以用十分美妙来形容。今天玩得很开心，从紧张的复习氛围中解脱出来，就好比从狭窄的囚笼里振翅一搏冲向蓝天的小鸟一样，自由自在。琼楼好像比我还开心乐，跟幼稚园的小朋友似的。这样说也不对，他哪有那么纯情啊。他明显比幼稚园的小朋友成熟多了，眼睛偏往不该看的地方使劲看，一说他脸立刻红得像西红柿。这就要怪老天爷了，明明是个云淡风轻的初夏午后，却冷不防地来了一场阵雨，害得我们在空旷的地方拼命奔跑寻找躲雨的地儿。等我们躲到一处凉棚里时，已经浑身湿透，我穿着白衬衫，比较透的那种，他紧张地看着我的胸口，我问他看什么，他说好像看到我胸口流血了。真是让人难为情，所以我一点都不温柔了，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大腿，他像触电似的挪开了。尽管难以启齿，还是要说，其实我胸口有一处蝴蝶形的鲜红胎记，有一枚铜钱般大小。我不想理他，因为胸口忽然一阵刺痛，几乎闷得透不过气来。这种感觉让我特别害怕，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每次难受的程度都会加重一些。我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是由关节炎引起的心脏病，属于风湿性心脏病一类，我一直以为是母亲的遗传，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医生说只要好好调养，也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治疗，后来开了一堆药。琼楼看我突然难受起来，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不知所措，他紧紧地挨着我，在我后背揉来揉去。不一会儿功夫，难受的感觉也就过去了，出奇地恢复了正常，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琼楼用手替我梳理湿湿的头发，我扬起脸笑着说，如果你只是好奇的话，我就让你看一下。我环顾四周，除了雨幕，空无一人，我解开白衬衫上面的纽扣。他脸涨得通红地看了一眼，尔后说了一句估计连他自己听不清的话，似乎在说好漂亮的胎记。确实是胎记，我对他说你想要记住我的话，只要记住这个胎记就不会把我弄丢了。我也真是脑子坏了，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差点忘了写，我偷了一个西瓜，当然是琼楼唆使的。最后，吃得我们忘乎所以。
再写写梦吧。昨夜继续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我梦见琼楼在偷偷摸摸地办理转学的手续，原因居然是要躲着我从此不再见面。我和他急了，就算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也用不着在高考前一个月转学啊。他说希望我们还能做普通的朋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他走，我留下。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他竟然说，在小的时候就已经和一位书香门第的人家订了娃娃亲，现在觉得这样下去对不起那个女孩子。我哭笑不得，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娃娃亲，我转身跑出去，在风里哭泣。后来，哭着哭着就在夜里醒来了。之后调整了一会儿情绪，我自己在被窝里想想都觉得好笑，梦真是神一样的存在，它的编剧才能一点儿也不逊色于琼瑶阿姨，连娃娃亲都出来了。不管，反正我伤心了是真的，所以今天早上又小小地欺负了一下琼楼。幸好这些日记都是写给自己看的，不然别人一定觉得我不温柔，还小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