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盒子都没打开,原样推过去,忍着恶心,笑着给她赔不是:“程瑞要是跟你说过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就那张嘴欠。”
“跟程瑞没关系。”酒窝妹拉开椅子坐下来,“打开看看。”
我没动:“给你了就是你的。”
“你打开。”酒窝妹皱着眉头,有些来气,“还记得上次我说有礼物给你,现在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算礼物。你自己看吧。”
我犹豫着,还是打开盖子。里边装的的确是项链,却不是我送给酒窝妹的那条。这只是一条普通项链,或者连项链都算不上。
盒子里躺着一只被窜在黑丝绳上的铂金戒指,外表没有任何雕饰,但如果对着光线看,会发现戒圈内壁刻着两个大写花体字母T&N。
的确是很老套过时的设计,可是放在差不多十年前,却是新潮。那时候流行用名字当定情物的logo,我算赶了一趟时髦。
我还记得我那次其实买的是一对儿,打算送唐闻秋做生日礼物,顺便跟他告白。
但那次唐闻秋跟苏锦溪吃饭被拍,晚上我在他的书房里喝醉酒,跟同样喝醉酒的他言语不和,我趁着酒劲儿把他强上了。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由打架开始,到沉默结束。我的告白自始至终都没有机会说出口,就连我巴巴送去浴室给他的戒指,也被他顺手丢进马桶。
这一只因为被我傻兮兮戴在手上,才幸免于难。
这么多年过去,我跟唐闻秋磕磕碰碰分分合合多少次,戒指早不知道被我丢到哪里,我也从没刻意找过,万万想不到会在酒窝妹这里出现。
酒窝妹见我发呆,却不知道原来一只戒指还有这么坎坷的命运,只讪笑着问我是不是觉得眼熟。
何止是眼熟,简直让人羞愧交加没眼看,我曾做过的蠢事不计其数,那时候自以为深情款款,现在才肯承认是一厢情愿。
我把盖子合起来,对酒窝妹笑:“是眼熟。”
“T&N难道不是唐和宁吗?”酒窝妹俨然福尔摩斯上身,“上次你没问我怎么知道唐闻秋给你输血的事,其实那次我刚好回医院拿东西,临时被同事拖去帮忙。你知道我别的不行,扎针还可以,唐的血管太细,他们搞不定只好找我。这只戒指就是我那次捡的。”
我当然知道戒指肯定是从唐闻秋那里来的,至于他为什么会带在身上,我却不得而知。也许是因为愧疚或是别的。
我小时候见过唐老先生也随身带过一块不起眼的玉佩,那原不是他的,戴在身上听说是为某人祈福。唐闻秋那样做,祈福倒不一定,但至少有那么一点可能,他怕我死。
为了苏锦溪,他也不会让我死。
可是谁料到苏锦溪却死了。
我突然恶心得不行,从床上冲去洗手间,关上门吐得一塌糊涂,没有东西可吐,只剩带着血丝的胃酸。我吃的药不足以致命,他们给我洗胃倒让我怀疑生不如死。
酒窝妹在门外问我怎么样,我冲了水,就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胃里还是难受,头也有点晕,但好歹还能竖着出来。
“让医生看看吧,你这样已经算是后遗症,不及时治疗,搞不好真变成傻子。”
我听而不闻,却问她:“苏锦溪真的死了?”
酒窝妹一脸见鬼的表情,嘴巴微张着,眼睛里却慢慢泛起水光,她瞥开眼,抱着手靠到墙壁上,看似费了一番功夫才能平静地开口。
“你都知道了。”
我看着她,居然还能分心想到那个把我当成闺蜜的小艾玛,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人是她,如果知道我跟苏锦溪之间那些乱麻似的关系,不知道她会不会也能这样冷静地跟我说话。
我胃里恶心得厉害,哽着喉咙忍过去,又问酒窝妹:“什么时候的事?”
她不肯看我,过了一会儿才说:“昨天凌晨。”
昨天凌晨。
二十三号我生日,二十四号却成了他的忌日。
我闭上眼睛,却还是有东西从眼角渗出。可那是假的。眼泪是假的,难过也是假的。我甚至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难过。
哽着声音又问:“怎么死的?”
酒窝妹却突然暴起,她冲回床边把手机拿过来,接着拨了个电话,然后径自递到我耳朵边,一边却哭着委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跟唐闻秋跟苏锦溪究竟什么关系,我也一点都不清楚……你问他,有什么问题都问他!”
电话里还是连线的声音,我不知道她打给谁,但最可能是唐闻秋,我一时慌乱得心口发疼,身上也冒了一层汗。
可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林凯的声音:“喂?王小姐?”
我瞬间冷静下来,从酒窝妹手里拿过手机,稳住声音道,“林凯,是我。”
林凯一副惊喜过度的样子低叫:“操!你他妈总算睡醒了!什么时候醒的?她怎么不告诉我!亏我还一直问……”
我没空寒暄,问他:“苏锦溪呢?”
电话那头蓦地静下来,过了好久才听到林凯叹了口气,疲惫道:“宁远,你要是没事就过来吧,再不来,我怕下一个倒下的就是唐闻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明天晚上晚一点……有事……可能虐(看我写不写得出)……请给些反馈呗……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挂了电话,我回床边坐了一会儿,把酒窝妹晾在一边。她倒也不在意,自己在椅子上沉默地坐着,直到她的手机又响,嘀咕着出门去接。再进来我已经换好衣服,正打算出去。
她挡在门里,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对她笑,她只当看不见,语气更谈不上友好:“宁远,你别跟我嬉皮笑脸。”
我便不笑,也没说话。其实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酒窝妹心里已经有了芥蒂,不管那什么,又因什么而起,我们两个都没办法再像上次那样,轻松自在地面对彼此。
我们各怀心事,很久都无话,杵在门边像两尊石像。还好这世上有手机这种东西,它一唱歌,禁锢我们的结界也被打破。
酒窝妹却只冷淡扫了一眼屏幕,就摁断了。
“林凯。”她说。
“我猜到了。”
“他让你去那边。”酒窝妹不耐烦地皱紧眉头。
“我去看看。”
“看又有什么用。”
我看着她,没接话,酒窝妹叹了口气,又说:“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人都已经不在了,现在外边传什么的都有,你过去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只是去看看。”
“别人不会这么想。你知道那些人都说什么吗?说你是第三者插足!要不是你,苏锦溪还能拖一拖,可你那天……”
她生硬地顿了一下,眼睛也瞥开不看我,好像那件事确实难以启齿。
“……他们说,是你逼死了苏锦溪……”
“他们?”我无所谓地笑着,“他们是谁我都不知道,还管得着他们说什么。爱怎么传怎么传,做没做过或者做了什么,我自己知道。”
酒窝妹却突然拔高声音,显然是着急了:“可你知道他的粉丝有多少,又有多少人因为他的死发疯!唐闻秋什么身份,现在还不是麻烦一大堆。有人挖出唐氏旗下酒店曾经发生过命案,唐闻秋知情不报官商勾结,甚至连唐闻秋的母亲也被牵扯进来,说她曾经雇凶杀人……”
苏锦溪的影响力,我是知道的。别的不说,几年前的事我还记忆犹新,那时候就有不少人为他犯傻。现在故事又重演,而且结局已定,再没有翻转的可能,我不用想也知道外面酝酿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可是问题是,疯狂的人无所畏惧,既然能挖出唐氏辛秘,怎么就没人挖出我的底细。我是谁,我来自哪里,又为什么存在……
人们只是感官的奴隶,只按自己的偏好选择信或是不信。所以,其实我是不是小三,有没有逼死苏锦溪,真相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苏锦溪的确已经死了。带着我们的秘密死了。
我既然决定要去,酒窝妹自然拦不住,况且她好像也只是略尽一下看护的责任,并不是十分阻拦,甚至主动要求和我一起。
她说的一点没错,我们刚一踏出住院部大楼,才真的一脚踏入残酷的现实世界,一路上招揽了无数注目礼,有更“热情”的年轻男女不依不饶地跟上来,在我身后用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讨论苏锦溪走得如何委屈如何悲惨。
酒窝妹几乎拖着我往前冲,一边不堪其扰地低声抱怨,“……有这本事追星,倒是多读点书啊……你别听他们!”
我不听。我不在乎。除非我能闭上耳朵,顺便连脑子也停摆。可它只会给我添堵,头晕让我恶心。上了的士晕得更厉害。
车载广播都是苏锦溪的生平,我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苏锦溪是我哥,这件事我其实也并没有知道多久。
几年前做配型时,我倒是也怀疑过。
但那时候我心里堵着气,对唐闻秋求而不得的怨恨占据了一切,又或者说,我懦弱地选择做、爱情的献祭者,刻意忽略苏锦溪这个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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