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且仅有 (苏哈哈)

　　“测绘是指？”服务员疑惑地看着程宣。
　　“我们是建筑学院的学生，就是……一个作业，测一个小建筑，然后画出图纸……”程宣觉得自己解释得一塌糊涂。
　　服务生有些为难，苏泽连忙用手肘碰了碰程宣，暗示程宣拿出顾淮远的会员卡。程宣犹豫着将卡递给服务生，服务生拿过会员卡，表情有些吃惊，他说：“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去问一下值班经理。”
　　看见服务生转身走进了门帘内，四个人在外惴惴不安。“果然这里太高级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林子扬小声说。
　　“是啊，猴子说的对。”王达附和道。
　　程宣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但没想到服务生领着经理出来了，经理微笑道：“这张卡是你们的吗？”
　　“是我一个朋友的。”程宣说。
　　经理将卡还给了程宣，说：“测绘是可以的，但是不能打扰到其他客人用餐。”
　　“诶？”居然答应了，程宣本以为会被扫地出门，其他三人也一脸诧异地交换着眼神。
　　“真的可以吗？”程宣再次问道。
　　“可以的，只要不要打扰其他顾客用餐。”
　　“谢谢！“四个人控制住欢呼雀跃的喜悦。经理特地给他们安排了座位，并且非常慷慨地说：“凭借那张会员卡，你们可以尽情免费吃本店任何餐点。”
　　经理离开后，这四个人都顶着一张难以置信的表情，沉默地坐着。
　　“喂，胖子，你捏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林子扬恍惚着说。
　　王达二话不说扯过林子扬的脸蛋，林子扬小声叫着：“诶疼疼疼——”
　　苏泽拿过做工别出心裁的菜单本：“喂，你们俩个，没那么夸张吧，就一顿饭而已……”翻开后，他上一句话说完后，气还没换就喊着：“靠靠靠靠靠……贼贵！”
　　“我们还是不要随便用的好，毕竟这卡不是我们的。”程宣严肃道。
　　“也是，别想了，测绘比较重要。”苏泽小心翼翼地放下菜单，生怕给弄坏了。
　　林子扬和王达也回过神来，想起接下来他们要用一卷30米的卷尺来测量这个高贵的建筑，连忙一本正经起来。
　　“我们分工一下，“苏泽清了清嗓子说，“胖子和猴子拿皮尺测，程宣记录数据，我拍照片。”
　　“好，开始吧！”程宣撑起桌子站起来道。
　　“加油！”四个人异口同声道，四个人都干劲满满。
　　经理再次出来时，发现这四个大学生已经开始在门外专心致志地测量了，他吩咐服务生给他们送去柠檬汁解渴。
　　“长两百毫米，高一百二十毫米。”林子扬读着数。
　　“好，记下了，”程宣快速地画着草稿，边标上尺寸边对苏泽说，“苏泽，拍一下这个细部。”
　　“好。”苏泽拿着手机仔细地拍着。
　　以一块砖的尺度为单位，好不容易把整个建筑的长宽高算出来了，他们又要对付内部结构。总之，他们结结实实忙了一个上午，当程宣反反复复校对着数据确认无误无缺漏后，王达和林子扬大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分工画图吧。”程宣将记录下来的图纸摊在桌上。
　　“等等等——让我喘口气先！”王达无力地瘫在座位上。
　　“是啊，晚上再画。”林子扬懒洋洋地说。
　　程宣只好道：“那好，分配一下晚上的任务。我画一二层的平面图和总平面图，剩下的东西南北四个立面和两个剖面，你们分一下吧。”
　　“我都可以。”王达耸耸肩。
　　“我画剖面吧。”苏泽揽过图纸。
　　“那我南北立面。”林子扬也拿过图纸。
　　分完工后，本想离开的四人忽然被隔壁传来的香味吸引住了。看看时间，已经正午了。苏泽笑嘻嘻地搂过程宣的肩，低声说：“要不然，咱们午饭就在这里解决了？就当做是咱们宿舍四人第一次舍搓？”
　　“可是……”程宣有些不愿意。
　　“没关系的，点吧！”苏泽怂恿着程宣，这时对面王达的肚子非常合时宜地叫起，他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说：“饿了……”林子扬叹了口气说：“我也饿了……”
　　“你看，大家都累了饿了，就在这吃一顿吧！而且我们也没有时间了，下午还有课呢……”苏泽继续怂恿程宣。
　　程宣非常不善于拒绝别人的请求，在一番心理斗争下，他屈服了：“那好吧……不过，你们别点太贵的啊……”
　　但是接下来的事态就不是程宣所能控制的了，林子扬和苏泽都是看中就点，完全没有顾虑价格，而王达则是直奔自助区一通乱拿。程宣双手合十，祈祷着顾淮远的卡能撑到最后。
　　晚上，程宣为了还卡，去了一趟教师宿舍，并心虚地跟顾淮远说今天吃了一顿霸王餐。顾淮远听完居然笑出声来：“哈哈哈，餐厅是我家的。”
　　“哈？”电光火石间，程宣领悟到‘顾府’的‘顾’和顾淮远的‘顾’是同一个！
　　“以前不是说了么，我家是开公司的，”顾淮远托着下巴说，“是餐饮业公司。”
　　程宣之前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顿时解开，他大喊道：“难怪我在短短六天内胖了五斤！”
　　“至于这顿‘霸王餐’，没关系，你以后慢慢还。”顾淮远转身去厨房，程宣在原地一阵头皮发麻。“我开玩笑的，”顾淮远拿了一瓶矿泉水，扔给程宣，“今天测绘顺利吗？”
　　“非常顺利！”程宣眼睛亮了起来，“‘顾府’的装潢非常有味道，一进去就觉得很震撼，有种说不出的好感！”
　　“真的吗？”顾淮远嗤笑了一声，“门前的那颗长成树的三角梅才是我老爸的大手笔，他种了十年，去年刚移植过去的。”程宣呆呆地看着顾淮远，顾淮远继续说：“我老爸也非常爱旅游，在途中看到喜欢的东西，他就会画下来让设计师运用到建筑里去，可能是一种植物，一种图案或者是梁柱什么的。
　　“哇，”程宣地问，“你爸好厉害啊！”
　　“不，他只是个净会刁难设计师的甲方。”顾淮远调侃道。
　　“感觉你和你爸的关系很好。”程宣羡慕道。
　　“他啊，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他对建筑设计这方面还是有点经验的，”顾淮远话锋一转，说，“但也仅限于一个资本家的审美。”
　　“恩，好啊。”
　　夏天的晚风微热，程宣走下楼。程宣很好奇顾淮远的老爸是个什么的人，是什么人的教育，让顾淮远成为了现在的顾淮远。爸爸，这个称呼对程宣来说已经很遥远了，脑海中的那张脸有些模糊，但已经完全记不起他的声音了。无可奈何，有些人注定要被时间抹去；无计可施，有些人注定要背负回忆，孑孓而行。
　　“程宣！”
　　程宣猛地回头，顾淮远正朝他走过来：“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已经十八岁了……”
　　顾淮远打断程宣的话，自顾往前走：“正好我也想出来走走。”
　　程宣看着顾淮远高挑的背影，心下一暖，小跑追了上去。俩人并肩走在月亮的清辉下，耳边偶尔两三声蝉鸣和不知名的小虫的鸣声。
　　“你是不是长高了？”顾淮远指着地上的影子问。
　　程宣自豪道：“恩！半年来长了五厘米。”
　　顾淮远点点头：“那也只有174。”
　　“哈？”程宣连忙说，“我还会再长高的。”
　　“男性骨龄在18.4岁时就几乎停止生长了。”顾淮远伸手拍了拍程宣的头顶，程宣立即抓住顾淮远的手，认真道：“我会追上你的。”
　　顾淮远一愣，轻轻甩开程宣的手，挺起脊背说：“来呀，我188。”这次轮到程宣一愣，几秒的沉默后，程宣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顾淮远觉得不解。
　　“没什么……哈哈……”
　　“喂，笑什么？”
　　“哈哈……”
　　这是程宣十八岁那年的夏天，是他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夏天，依旧有大树成荫和蝉鸣连天，依旧有繁星满天和圆缺月娘，依旧有座无虚席的课堂和空无一人的教室，但是没有外公的摇椅和摇扇，没有外婆的老花镜和针线。
　　但是，幸好，他还有顾淮远。
　　

　　☆、第8章 寒露

　　渐渐地，天气入了寒。测绘小分队的四人画好了图纸，进入了做模型的阶段。程宣又当起了会计，算计着购买模型材料的钱。
　　“完蛋了，咱们这个模型很难做。”林子扬苦恼道。
　　“如果是一组一个模型还好办，一个人一个的话，工作量太大了。”苏泽说。
　　王达小声道：“话说我还没摸过PVC泡沫板，U胶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谁想到做个模型还要买注射器和手术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读的是医科呢！”林子扬抱怨道。
　　程宣放下笔说：“每个人大概要花七八十块钱。”
　　“哇，烧钱的专业！”王达的嘴角一抽，“咱们上次买的一套红环针管笔就要两百多块钱，我跟我爸妈解释了半天，他们怎么都不相信三根笔要两百多块钱，还以为我泡网吧呢。”
　　“开学以来，在文具上至少坑进去七八百块钱了。”苏泽扶额道。程宣沉默着，他手中唯一的钱只有外公临别前留下的，想想除了吃穿可以节省之外，其他都是不可避免的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