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河见林辉夜没反应,便又叫她一声。
“辉夜……?”
“果然……这两个字能让朕消气……”半响,林辉夜才道。赵明河见她重新望回自己,一双眼睛冰雪消融,带着淡淡的温柔的意味。“明河……不管朕多生气……只要你叫朕的名字……朕就什么都忘了……”
赵明河不记得后来林辉夜说了什么,她只记得那夜大雨瓢泼,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只留林辉夜温柔的声音。
她说。
明河。不管朕多生气。只要你叫的朕的名字。朕就……什么都忘了……
京城的雨连着下了一个多月都未停止,林辉夜望着这阴霾的天气,决定把泰山祈福一事提前进行,好驱驱连日的晦气。隔日上朝的时候,她在朝堂上提了此事,所有官员都难得的意见统一。就连匡殷这个事头儿也没怎么反对。
“那朕便于三日后启程去泰山祈福罢。”林辉夜道。“众爱卿可还有其他的异议?”
“陛下,恕臣抖胆一问,不知陛下此行可都要带些什么人去?”言官唐瑞安上前一步道。
“三品以上的文官武官,全随朕去。”林辉夜答。
“陛下,全朝三品以上的官员若都走了,朝中岂不是无人主持大事?”听林辉夜这么说,狂殷上前一步,启奏。“不如臣……”
“这朕自有安排。”不等匡殷毛遂自荐,林辉夜便打断了他的话。众臣只听林辉夜道。“匡爱卿乃我朝历代元老,泰山祈福一事关乎国家社稷,不可不去,朝中之事便交由左相处理罢。”
“臣遵旨。”听林辉夜这么吩咐,林解语上前一步,道。
柳睿见林解语不参与此次泰山之行,便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不用再受她气场压迫,却不料林辉夜接下来就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再来便是,赵爱卿身体不适跟,朕要带她一同前去泰山祈福,宫中不可没有武官镇压,所以……卫爱卿和柳爱卿便替朕留在宫中,协助左相处事。”
“这……陛……陛下?额……”一听协助左相,柳睿只觉得头皮发麻。
“怎么?不愿意留在宫里?”见柳睿犹豫,林辉夜挑眉望过去。
“不不不……臣乐意替陛下镇守皇宫!臣乐意的不得了啊!”感受到林辉夜压迫的目光,柳睿立刻精神抖擞,笑得花朵一样。
“那便好,若没什么事,就退朝罢。”
林辉夜刚回去换下龙袍,林解语便到了。她默默帮林辉夜收好衣服,半响才问。
“陛下此次去泰山……为何不带着臣一起?”
“匡殷既然要自荐留下,便是要在宫中布置些名堂。所以,朕更要带走他,留你在宫中朕也比较放心。”听林解语这么问,林辉夜笑道。“再来有卫青和柳睿辅助你,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只是臣怕泰山那边……”林解语道。
“没关系,朕带着明河和暗卫呢。”
明河和暗卫。
是啊……有了明河和暗卫,确实就不用再带自己了……
只是那赵明河,又怎么能让人放下心来呢?
林解语就这么想着,忽而摇摇头。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天都在告诉自己,只要自己把林辉夜交代的事情做好便好了。近日,这样的自我暗示越来越多。林解语想,或许自己还是不要离林辉夜太近比较好……毕竟……自己可能真如优伶所说,就快要捆不住自己心头那凶猛的欲念之兽了罢。
听到林辉夜要带自己去泰山祈福后,赵明河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几日来,她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
“小七。”
“嗯?”小七一面替赵明河收拾行装,一面应着。
“我吻过多少人。”
“什……什么?!”听赵明河这么说,小七吓了一跳,手中拿着的水囊都抖掉了。“你……你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多少?”显然,赵明河并不想回答小七的话,而是执着于那个问题。
“没多少,就吕箬澜一个。”小七连想都没想,就这样回答。
“那她为什么说我可以吻任何人?她看到了什么?”听了小七的回答,赵明河喃喃道。
“谁?陛下?”
“对。”赵明河答。“她说我可以吻任何人……也就是说,她知道我吻过吕箬澜。若她知道我跟吕箬澜的关系,就会知道振威将军是被我设计的,也知道毒是我下的。但是……她却不说破,只是借着我的手将他铲除了。”
“你说陛下她……”
“我去了一趟极北寒域回来,柳睿便被她收服了。也就是说,虽然即便柳睿没存着害我的心思,我在边关的事情,还有我每次不肯回京的事情,她都也有可能知道。”忽然晃觉这一点,赵明河只觉得身后发凉。“这些都不是偶然,她都知道的,却还总是等在那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明河,或许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你自己误解了她的意思呢?”见赵明河面色苍白,小七赶忙上去拍拍她的肩,又道。“就算陛下她都知道,却还是对你没有任何改变,不是么?”
“我倒希望她采取些什么行动呢。”听小七这么说,赵明河忽而站起来。这么应了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41第四十章:镇命之夜(倒V)
京城的百姓一早起来就围在路边儿撑着脖子望。每年皇帝去泰山祈福的日子,便是他们最期待的时刻之一。因为只有这天,皇帝的马车会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带来万丈福泽。
“娘,你说,站在这里,就可以看见皇帝陛下么?”女孩一手拽着母亲的粗布衣角,一边张望。这一日,京城阴霾了很久的天空终于放晴,明亮的阳光让人心情愉悦。
“是的。站在这里,咱们一定可以看到的。”女人也是一脸期待,望着空长的街道。
“娘,你说,是不是得到了皇帝陛下的福泽,您的病就会好了?咱们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女孩看看街道,又看看身边的女人,道。
“是啊,兮子。”女人侧头,笑着拍了拍女儿的头。“将来我们兮子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陛下。”赵明河跟林辉夜同坐在一个马车中,浑身都不自在。
“嗯?”从今早一起床,林辉夜的心情就格外的好。此刻听见赵明河在叫自己,林辉夜便侧过头去看她,一双微弯的眼眸落着马车内暖橙的阳光,格外明媚。
“咱们今日出城的金顶马车总共有六辆。”
“是不是很气派?”本来就满眼笑意的林辉夜此刻终于忍不住了,就这么绽开笑容来。
“所以臣想,臣是不是可以去其他的轿子里坐……?”
“其他的轿子都是朕用来防刺客的,空置着呢,你要是坐去了,万一身子不舒服了也没人照料着……该怎么办?”
“臣……”
“若是赵爱卿的身子没有大碍,祈福归来后便可上朝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呢。”不等赵明河把话说完,林辉夜便这样道。将赵明河那句“臣身子无大碍了”原封不动的堵在喉咙里。
“臣只是想说,若是陛下想用金顶马车防备刺客,不是应该混在那些马车中么?怎么会将自己马车……排在第一个?”赵明河转移话题道。“刺客就算来袭,也是从第一个开始吧。”
“因为到了泰山后,这里视野便很好了。”却不料林辉夜这样回答。“朕第一次跟明河一起坐马车,要看最好的风景。”
听林辉夜这么说,赵明河也不接什么,只是侧头看马车的内壁,仿佛要将之盯出个洞来。
马车前行一个时辰后,赵明河侧头去看林辉夜,就见林辉夜也盯着马车另外一边的内壁,格外精神,一瞬间笑出声来。
“你……你笑什么?”被赵明河的笑声吓了一跳,林辉夜回过头去,正巧见赵明河眉眼弯弯,唇角微扬,一瞬间看呆了。
“没,没什么。臣只是觉得陛下……很精神呢。”
听赵明河这么说,林辉夜却也不明白赵明河的意思,只是眨着一双眼睛有些无辜的望着赵明河。
“就是……字面意思。”
“因为朕在想事情。”听赵明河这么说,林辉夜便解释道。“朕在想很多事情……比如……”
赵明河虽听着林辉夜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神思却飞远了。她想,每次跟林解语坐在马车里的时候,那女人总是会看着车窗外面,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一睡,就是很沉。
赵明河想,或许林解语并没有真心的在防备自己,否则,她怎么能在自己身边那么安然?
又或者,林解语其实都不知道,她是那样信任身边的这个敌人呢。
“娘!快看!快看啊!六辆金顶马车!”
苦等了一个上午,兮子终于看到了浩浩荡荡的人群,立马转身朝着身后的客栈跑,一下子就爬上了客栈的屋顶。她放眼望去,就见大批的人马正缓缓朝着京城这条最宽广最繁华的大道走来,六辆金顶马车被上千的禁卫军包围着前行,那样高高在上,几乎将它身后那些花花绿绿的官轿都比了下去,霎时成为了京城此刻唯一的风景。
“兮子!快下来!你站那么高,小心摔着!”女子回头,就见兮子一个人站在客栈最高的屋顶,迎着阳光,那样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