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淡淡道:“但是终归会说。”
“的确。”
方应看轻声回答。
“那还犹豫什么?”“没什么好犹豫的。”
方应看的脸上的笑容收了一些,他张开唇,只说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却让苏梦枕的脸色变了。
他说的是。
“金兵犯境。”
“什么时候的的事?”苏梦枕的眼里冒出一股子神光,灼灼的寒火顷刻间燃起,几乎能够灼尽人心。
“一日前。”
方应看答道。
“战况如何?”
“不知。”
“领兵者是何人?”“不知。”
“来犯者多少人。”
“不知。”
方小侯爷一问三不知,苏梦枕眼里的神光又变了变。
“知道什么?”
“只知道我方必然不敌。”
必然不敌。
说出来不过四个字,却是实打实的催人心肝折人脊梁的耻辱。
大宋积弱,皇帝昏庸,这般事实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苏梦枕和白愁飞一时沉默。
方应看一双弯弯眉眼直直的盯着苏梦枕。
“苏兄,如何选择?”“小侯爷可有意见?”苏梦枕回问道。
“你如何,我如何。”
方小侯爷笑得的天真好看,“你我早已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无关金风细雨楼,或者有桥集团。”
苏梦枕沉默。
“多谢!”
方应看起身道:“今日之事既然已经了,我先行回府,苏兄保重。”
苏梦枕冲他点了点头。
方小侯爷转身迈步,不消多时,就不见了踪影。
白愁飞伸手取过玉壶,斟上一杯酒,凉凉道:“你信他?”苏梦枕神色淡淡的看着小侯爷去的方向。
“当然不信。”
“如今朝堂之上不用探也知,必定主和之风甚浓,诸葛正我若是想要扳回一局,必定会来金风细雨楼,他不过是提前来探上一探,顺便卖个人情。”
“又或者……“
苏梦枕眼眸浓如深潭,千山万岭也填不满。
“想要利用我和诸葛正我,真真正正的掌握有桥集团。”
白愁飞挑眉:“那么,金风细雨楼会如何选择?”
“自然是答应诸葛正我,”苏梦枕握了握酒杯,“无论方应看在想什么,我的目标从来没有改变。”
“这片土地,没有一寸,可以丧失!”
这个苍白到极致的男人,眼里的火光越燃越盛,手里虽然握着的是酒杯,却让觉得,顷刻间,红袖刀就要出鞘。
平了这天地人间,荡了这乾坤朗朗!
无人能及的锋利狂傲。
白愁飞的刹那间只觉得银河倾落,九曲入地,惊雷阵阵,怒涛浩浩,他甚至都能听到身体的业火噼里啪啦的燃烧胸腔的声音。
他豁的起身,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不是时候。
白愁飞在心里一字一顿的说道。
血液倒流一样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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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看出了金风细雨楼,遥遥望了一眼白塔,然后背着手,向他的轿子走去。
轿子外,站着八个带刀侍卫,这八个人漠然立着,眼里没有一丝一毫人的生气,像是木偶陶俑一样。
方应看背着手,迈着甚至有些轻快地步伐,走过去。
“五虎断魂刀”彭门彭天霸的衣钵传人彭尖,还有“惊魂刀”的第七代掌门人习炼天,以及“相见宝刀”的继承人孟空空都等在轿子前。
“侯爷。”
彭尖上前一步。
“那个人的腿可是真的断了?”方应看闻言要迈上轿子的脚步停了,他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彭尖。
方小侯爷生了一张漂亮的面容,他笑着的时候,宛如不知人事的处子,无论是谁都应该会放下戒心,但是彭尖却觉得被一条世界上最毒的蛇王死死的盯着,他木着一张脸,汗珠从额上骨溜溜的滚下来,渗进衣服,他却不敢擦上哪怕一下。
方小侯爷盯了他一会,然后慢慢的抬起他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柔柔的点上他的咽喉。
彭尖仰起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彭尖,你知错?”方小侯爷笑道。
“属下知错。”
彭尖颤声说道。“不,”方应看眯了眯眼,“你不知错,活人是不会知错的。”
话音刚落,彭尖的眼里就流露一种恐怖的神光。可惜这是最后的神光。
方应看指点向前微微一动,彭尖的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再也不醒来。
所有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五虎断魂刀”向不外传,刀法以厉辣著称,刀法中有六十四路是专攻人下盘,所以五虎彭门的子弟,就算被打倒于地,都一样不可轻视。
“五虎彭门”就像“蜀中唐门”和“江南霹雳堂”、“刀柄会”、“青帝门”与“飞鱼山庄”一样,门户森严,权倾一方,有人说,当上这几个门派的主持人,要比当皇帝还过瘾,但五虎彭门上一代掌门人彭尖,刀法在廿五岁前已名满天下,但三十五岁后竟毅然离开彭门,替人当贴身侍卫。
而如今,却是被方应看因为一句话,杀死。
方小侯爷懒懒的眯眼,迈上轿子,不在看地上的人一眼。
“去相思楼。”“是。”
这顶轿子慢慢悠悠的的下了天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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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楼。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这是开封府有名的青楼。常有各色演出。
方小侯爷刚至门前,便有小童迎了上来笑道:“爷需要什么?”
方应看道,“下去吧,我知道座位在哪。”说着,随手在小童手里放了锭银子。
“谢谢爷”那小童接了银子,便下去了,也不纠缠。
方应看一进相思楼阁,众人便望了过来,一时间惊艳者有,赞叹者有,嫉妒者也有,方小侯爷都不在意,他们迎着众人各式眼光走向了二楼。
一楼若是谁都可以坐,二楼却就不同了,是常年给一些贵客备的,专门的小室。
方应看一进去,楼下议论一片 ,纷纷猜测是谁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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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的补偿,球抚摸,累死了!
70章
这是看到了什么?
水里的倒影,镜子里的假人。
方应看的唇角无法抑制的扬起,天真无邪灿烂浪漫的像是未经人世斑驳一样。
“你若喜欢,这个女子就送给你了。”
“倒是不必。”方应看毫不惊讶的转过头,着看着房间里无声无息出现的老人。
银发白眉,身穿暗红锦服,稍显臃肿。
这个老人此时正耷拉着眼皮,倦倦怠怠的坐在桌子前。
“女人嘛,总要亲自动手,才显得有诚意。”
方应看挑挑眉笑道。
“米大人。”
米有桥微微抬头的看了他一眼,“随你。”
“你去了金风细雨楼,如何?”
“苏梦枕还是苏梦枕。”
方应看伸手抚了抚耳前的发丝,“残了,废了,也还是苏梦枕。”
米有桥抬手从桌上的瓷盘中拿起一枚杏仁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半晌叹了一声方道:“可惜了。”
“他若是死了,单靠白愁飞王小石杨无邪必定撑不起这金风细雨楼的朗朗辉煌,诸葛正我的助力又减去一个。”
“如此,金兵入侵,也必定能和平解决。”
方应看笑笑,没有言语。
*****
最近,这京都的天竟是极致的纯净,像是从来未被阴云覆盖,未被雨雪侵染一样,让那些个伤春悲秋的人一眼望过去觉得整个人连魂儿都被澄净了一般。
就在这样一个天明风净的天气,诸葛正我带着四大名捕中的老大无情到了天泉山。
诸葛正我从轿子里迈出来,他着一身白色的长袍,黑色的边子自领部一直镶至腹部,令黑色更显著,白衣更夺目,他站在山下望了望天泉山上高高的白塔,转头笑道:“这塔上的人怕是已经在看我们了。”
无情应道:“他知道我们来了,自然该看我们。”
诸葛正我看了看自己大弟子冷峻的神色,摇了摇头:“他如今可不是该看的时候。”
无情抬了抬眼,一张脸剑眉星目,苍白温文,唯独嘴唇剑身一样薄,带出一丝杀气。
诸葛正我抬步向金风细雨楼走去,无情坐在轿子里紧跟其后。
无情的轿子不是普通的轿子。
它是当年鲁班座下首席大弟子鲁志子后代制的轿子,内外上下有二十四道机括,无一不是无情亲手制作、雕刻的。
这顶轿子的功效不仅能弥补他两腿的缺憾,甚至就相当于另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无情甚至比信任人更加信任这顶轿子。
因为人会背叛,轿子不会。
诸葛正我慢慢悠悠的走着,每迈出一步,左脚与右脚之间的距离看起来并不大,却正正好好的领先无情的轿子走出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