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司马超群与拙妻吴婉即将再喜得一子,感谢诸位英雄赏脸来观礼。”
“如今,吉时已到。”
司马超群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将那案上两只尺长的红烛点燃。
司马超群拉着吴婉的手走上去。
案后放着两把紫檀木椅,以柔软的虎皮为垫。
司马超群和吴婉落座。
他们的孩子被人牵着站在案几右侧。
卓东来站在他们的身后。
案几前,已然铺上了红色的毡毯,摆放上软缎拜垫。
大典开始。
宝宝被三个仆从簇拥着走了进来。
他粉团一样的脸埋在衣袍上嵌着的银色绒毛里,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清澈见底。
整个人澄澈像是未经世事的婴孩。
他迷迷茫茫的走到拜垫前,跪下去,抬起头,懵懂的看着司马超群和吴婉。
他看见司马超群的时候眼里有了一丝亮光,他大大的露出一个笑容,圆润小巧的牙齿整齐的露出来。
“义父。”
宝宝的笑容明亮而满足。
丝毫没有原来的那个孩子的影子。
庄周的唇边笑意更深了。
“还记得我教你的吗?”他轻声说道。
“恩。”
宝宝应了一声,弯下腰,深深的磕头。
一个。
吴婉的手下意识的攥紧。
两个。
众人的心里已然开始准备恭贺之词。
三个。
宝宝磕了三个头,就要抬起头来。
轻微的破风响声,一只劲弩忽然从众人射出,笔直的向他的脖颈飞去。
庄周的手指颤动了一瞬,然后慢慢放下。
他的眼里忽然闪现出一种寒冷的几乎不带人气的光芒。
鲜血飞溅。
宝宝稚嫩的脖颈被穿透,劲弩从他的咽喉处飞出,狠狠的钉在案几上。
他的身躯倒了下去,粉玉一般的脸上还带大大的笑容。
明澈干净的一如初生。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与恐惧。
这一箭来的太突然。
在坐的诸人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这一箭也来的太快。
快到就算是反应过来,也没有谁能够去救。
厅堂里,在一瞬间连空气都凝滞了。
众人看向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从案后走下来,伸手抱起宝宝,死死的盯着那个孩子的尸体,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映红了他黑白分明的眼眸。
“很好!”他厉声说道。
他的的眼里有哀戚,有愤怒。
他看向卓东来。
卓东来却没有看他,他正在看那支钉在案几上的劲弩。
于是司马超群转过头来,厉声道:“还请各位暂时不要离去。”
“今日之事,我必彻查。”
众人的神情顷刻间变得很是复杂。
吴婉也走下案几,走向她的孩子。
她与司马超群的孩子不过六岁的年纪,哪里见过这样的鲜血淋漓的场面,神情木木呆呆。
吴婉低头将他抱在怀里,嫣红的唇角悄然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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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先这么多吧,不过按这个榜单,明天不出意外的话,会是粗长君,求抚摸,求包养!!!我现在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考试月的活力,伤不起==
52章
这是世上的一切都在死亡。
人在死亡。
世界也在死亡。
每一个人都会死亡。
但是,有些时候,有些地界,死亡不该出现,也不能出现!
可惜它到底是出现了。
就发生在司马超群的眼皮子底下,就在这么多宾客这么多旁观者的眼前,就这堂而皇之的猝不及防的带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这无论对谁而言都是一种侮辱!
对司马超群来说尤甚。
他十八岁崛起于江湖,身经大小三十三战,未曾尝过一败。
过人的武功,高大英俊的样貌,真诚坦荡的笑容,无人能及的侠义风范。
司马超群在很多人的心中早已是江湖上一个响当当的英雄!
只差一步就能成为天上明月星辰一般的传奇!
现在,这样的一位英雄,一位未来的传奇,却被当面杀死了即将入门的义子!
这无异于粪土掷衣襟,飞唾啐颜面,是生生往人心窝子掏的侮辱。
自古主辱臣死。
司马超群的话语刚刚置地,就有十几个穿青色小褂的壮硕汉子从厅口围将上来,隐隐将众人包围。
这些汉子个个背负长剑,粗布衣服下的肌肉隐隐隆起,双眸里燃着灼灼的恶火。
原来人声鼎沸的厅堂此时格外的寂静。
这猛然而至的寂静就像是杀人的刀,夺魂的剑,最是迫人。
堂中右侧‘嚯’的站起一个人来。
一身的狐裘袍子,远山眉,桃花眼,生得一张俊挺的好相貌,头上三千烦恼丝根根不剩,若是那在无日无月处,必是圆如明珠,灿若满月。
这人本姓郝,后来不知怎么的在深山野庙做了个小沙弥,再回尘世,却已习得来路不明的一套刀法,占了一处要道,身列三十九路绿林豪杰之位。
这人也不忌讳自己的经历,甚至对外只称自己为了圆和尚。
了圆冷冷的哼了一声,一双隐隐藏着凶光的眼睛逼视司马超群。
“司马大侠,我等千里迢迢前来恭贺你喜收义子,怎么?如今,你这义子福薄命短,经不起你司马大侠的霸气,迈进那阎王殿落入那忘川河,还要我等陪葬不是?”
这却是睁眼说瞎话了。
那劲弩分明是这堂中一人射出去的,便是当真福薄命短,也是有人改了生死薄阴阳录强行造就而来!
只是这话虽然偏颇,但是含义却不偏颇,这堂上众人谁人不是枕着尸骸,卧在血海,甚至打断自己的骨头连眼睛都不眨上一眨的主儿,今日若真是被司马超群一句话就乖乖一动不动任人拿捏,那传出去岂不是连街口小儿坟里老鬼都会笑掉大牙!
司马超群是英雄,他们也不是墙上烂泥,山中狗熊!
如此堂上无一人说话,都要看司马超群如何说话。
“陪葬?”
司马超群忽然笑了。
他平常爱笑,但大多是晴空白鹤一字成行般明亮疏朗的笑容,哪里像是这般,恍如宝刀砍断火莲,既锋利又悲伤。
“我司马超群岂是那样的人!”
“在座各位哪一个不是这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不说我留不住,葬不了,便是留得住,葬的了,我岂能因为我一己之私让这天下无数好男儿失了榜样,让诸位家中女子失了夫君,让幼龄孩童失了父亲!”
司马超群怀抱着一具尸体,一双冰雪打底浓墨点染的眼眸便是带着愤怒,也只让人只觉得坦坦荡荡明明灼灼的怒意。
“只是,我也是一位父亲!”
“我怀里的也是一个孩子!”
“这天下间岂有哪一个父亲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杀死,而不去找寻凶手!不用仇人的鲜血洗刷悲痛与屈辱!”
“我敢说,没有!”
司马超群嘶声说道。
“杀子之仇若不报,岂能为人!”
司马超群的目光所到之处,众人顿觉得他脸上的神情像是带着血,渗着火,一时间竟觉得和他感同身受一般。
那了圆嘴唇蠕动着,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人望来。
这人正是手里拿着刚刚从案上拔下的劲弩的卓东来。
卓东来的眸光冷的像是十二月的冰河,眼波一转,就将人的骨骼筋肉都冻得麻木,从心口生生的往外冒出呲啦啦的凉气来。
“怎么,了圆‘大师’还想阻挡一个父亲为自己的孩子报仇不成?”
“《众经撰杂譬喻》曾言,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想来了圆‘大师’定然是读过的,只是不知道这冤若是报在你身上,你可否饶的了?”
“不若我们改日试试?”
卓东来的声音本是极好听,宛如月下锦绣一般,现在这带着嘲讽般的一口一个‘大师’,却是亮出了锦绣下藏着的钢刀,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了圆顿时成了被糊了嘴的葫芦,丁点也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我倒要看一看能查出什么来。”悻悻的坐了回去。
吴婉在一旁看着,搂着孩子的手情不自禁的用力,一双素白的手简直像是要冒出青筋一般。
那孩子偏生不哭也不叫,神色依旧木木呆呆的,活像受了过大的惊吓,成了死物。
从众人中又站出一个人来。
青袍,花白发,用一根素木簪子挽在脑后,脸似风干的橘皮,连眼皮都搭拉着,看上去简直像是半入了土的老鬼。
这一个人站起来,佝偻着腰,先咳嗽了两声,然后才说道:“司马大侠要查就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