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安倍晴明。”
泰山府君似乎皱了眉,语气中带了一点认真。
庄周微微眯眼,随即笑道。
“您真的很有意思呢。”
“名为樱町的人已经死了,关于樱町的咒语也已经消散了。”
“无论上野鹤也好,樱町也好,都不是我。”
“我是安倍晴明。”
“樱町正是也知道这一点,才答应您吧。”
“他根本就没有想要跟你走呢。”
“毕竟他还是有一点怨恨着您的。”
“怨恨着您刚开始的无动于衷。”
“作为掌管生与死的神明的您,为什么会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呢?”
“还是说,”庄周轻轻弯眼,薄薄的唇弯出近乎嘲讽的弧度:“您是知道的,只是也被困在了卑微的人类名为感情的迷局里出不来了吗?”
“这样的府君大人还真是失态!”
庄周用着堪称温柔的语调说着异常残酷的话语,眉目弯弯,眼波却是让人意外的觉得,锋利异常。
美丽的月光似乎黯淡了。
寂静也降临。
从庄周说出口的那一刻起,恐怖的气氛就弥漫开来。
百鬼颤抖,虫儿消声。
“你是不跟我走吗?”
良久良久,模糊面容的青年男子轻声说道,语调依旧柔和。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吧。”
庄周薄薄的涂了胭脂似的的唇上,浮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果然,人类像他说的一样,都是反复无常的生物。”
泰山府君喃喃道。
莫大的压力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卑微的,轻而易举的悔去约定,自以为是的寻找着理由,莫名其妙的怨恨。”
“无论哪一个都一样。”
“都是这么的……可爱。”
模糊的人影,似乎笑了一下。
趴伏下去的鬼怪们情不自禁的集体后退。
“可是还不够。”
“还不够。”
他伸出手,抚上他庄周的脖颈,划过他的肩膀,到达他的胸膛。
庄周静静的坐着。
他不想动。
‘就差一点。’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仅仅这样哪里算得上足够可爱呢?”
“最可爱的应该是这样。”
从那男子口中吐出的字眼带着一种特殊的感觉,柔和的,空洞的,又莫名其妙的像是精锻过刀锋的暗藏锋芒。
“就像是这样。”
男子将手扣上庄周的肌肤上,轻轻地,轻轻地,探进去。
他的指尖一寸一寸的穿过皮肤,透入血肉,停在温热的胸腔,扣上心脏。
“只有剥去华丽的外衣,解除繁复的咒语,将那些隐藏的纯粹的黑暗到耀眼的东西一一的挖出来,才是最可爱的啊。”
“是不是晴明?”
男子将那活跃着的滚烫的东西,慢慢的扯出。
“是啊。”
白色的狩衣被鲜血浸透,微微仰着头,庄周眼里闪着清淡的神光,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他这样回答道。
‘很好。’
明亮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胸前,被慢慢扯出的跳跃着的心脏上。
鲜艳而美丽,残酷而温柔。
庄周轻轻笑着。
‘噗。’
心脏完全离开胸腔的声音。
“扑通……扑通”
心脏继续跳跃的声音。
男子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指尖嵌入柔软的血肉。
“啪。”血肉崩散。
庄周的身躯,颓然的倒下去,还带着笑意的眼睛望着天空。
“叶王。”
他轻声的念道。
似乎带着某种顽固的眷恋,就像是樱町一样。
前世今生似乎在一瞬间融合起来
“很美丽对吧。”男子说道,用手抚摸着庄周清秀的面容。
朦胧中,似乎手下的人,变成了那个人。
他用染了鲜血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清凉的眼眸,时常带着笑意的薄如女子的唇。
“是。府君大人。”彭侯深深低头。
“可惜就跟他说的一样,不是属于我。”
“从来不是我的。”
“走吧。”
指尖轻轻的颤抖着。
有着模糊的身影青年这样说着,起身,消失在荒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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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完了,阴阳师就暂时结束了,有些问题,比如庄周为什么会死,也忘得好感度还没有达到这么办,明天会在叶王的番外里说。我是终于没有用存稿箱的作者,爱你们,
要留下你们的小脚印哦~
44叶王番外
番外
(一)
秋阳已迟暮。
方才映照在整个院落的阳光,如今只堪堪能照到稍高一点的草叶。
水无月时生长的极好的草木,已然变了颜色。
红叶,败草,在廊下,默默的等待着隐入黑暗。
麻仓叶王坐在窄廊上,背靠着廊柱。
他身形长成了一些,傍晚的光映在他的幽黑的眼眸中,泛着深深浅浅的酒红,像是一首肃杀的诗。
贺茂保宪走过来,站在他的身旁。
依旧是黑色的直衣打扮,只是眉宇间的坚毅悄然深重。
从晴明失踪后,已经过了不知多少个时日。
大约是一个季节的时间吧。
贺茂保宪每次来廊下都会见到麻仓叶王。
他们有很多时候,都是在眺望这座庭院。
彼此默默无语。
安倍晴明失踪了,或者……死去了。
这样的话,让他们如何彼此若无其事的谈起?
有些话,有些心情,无从说起。
无法说起。
就像是深水里的冰锥,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就会再也无法控制的,变成奇形怪状的摸样。
但是这次,这样异样的沉默终于被打破。
贺茂保宪轻声开口了。
他说:“我要走了。”
容貌端正的少年神色淡淡。
“我跟师父说我要去游行除妖。”
说完句话,他没有去等麻仓叶王的回应,就转身离去。
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根本不会回应他。
那个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回应任何人了。
走到廊中的转口处,贺茂保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独坐的叶王,让他恍惚间像是见到了最初的,伤痕累累的兽。
‘晴明。’
他不自主的在心里念道。
有的时候,贺茂保宪觉得安倍晴明大约正在某个地方,半支着腿坐着,眯着眼眸,轻轻将酒盏举到像是最鲜艳的花朵一样的唇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然后在被找到的时候,笑得眉目弯弯。
“保宪师兄,你又输了,不要忘了我的香鱼啊!”
这样说着。
‘我一定会找到你啊,晴明,毕竟我们关于永恒的赌约还没有完呢。’
贺茂保宪想着,转过头,加快了脚步,离开了这里。
日光已然完全泯灭了。
麻仓叶王坐在日与月即将交替的黑暗中。
“真是渺小的人类啊。”
他忽然开口道。
“只会自欺欺人。”
“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
寂静的夜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被抛开胸膛,取出心脏,捏碎成泥。”
“已经死了啊。”
麻仓叶王轻声呢喃着。
(二)
他曾和贺茂保宪一起回到过那时候的地方。
在连续等待了三个日夜之后。
叶王记得,当时就是像刚才那样,他坐在廊檐下,保宪站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
他们并无交谈,等的却是同一个人,想的是同一件事。
在第三个黄昏,贺茂保宪终于等不下去了。在无数次猜测请晴明做客却迟到的主人的身份后,他站起来:
“我要去找他。”
麻仓叶王望着檐外的细雨,眸光幽深,轻微点头。
贺茂保宪转身进屋拿了立在墙边的伞,牵起了叶王的手。
麻仓叶王挣开。他只是跟在了他的身后,恰巧被雨伞笼住的范围。
有些事,谁也替代不了,
天色暗下来,雨却又细又密,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昏暗的天幕如同被雨浸透的黑布,沉沉地压在他们身上。
土御门小路以北,西动院大路以东。
鬼门。
所有艳烈的颜色和嘶哑的歌声都消逝殆尽,甚至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只剩荒凉和沉寂。
他们默默的等到夜幕降临。
鬼门边游荡的小妖多了起来。
麻仓叶王抓住一个独目的小妖,扼住了他的脖子。
“你知道那天的百鬼夜行吗?”
“大人,我、我不知道那天的百鬼夜行啊……大、大人请放过我吧……”
叶王丢下它,转而去抓另一只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