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的一个吻,甚至说不上是吻,像羽毛,像云彩一样,都是撩不起什么的,但就是这样,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不对了。罗锋没推他,他垂着眼,不知清醒也没清醒地、讨好地、亲昵地又在他唇锋上蹭了两下。
罗锋手这时搭上他肩膀,是迟来的推拒,同时,没什么防备地,他动了下嘴唇,想说什么,一个温热的东西,却趁机钻了进来……
不像放肆的呼吸,林素舌头伸进去,只是轻轻地从罗锋上颚处那么滑过,还未往深里探入,就被推开了。罗锋手掌按定在他肩膀上,低低道:“把我当谁了?”
林素从他怀里跌出,舌尖仿佛还带着电流,一副情迷、恍惚的样子,又要靠回来。罗锋用了点劲,他缩了一下,好像被摁疼了,然后小小声地说出了罗锋想听又不想听见的话:“罗锋啊……”
罗锋没说什么,松开对他肩膀的桎梏,翻身下了床。林素一下子没了支撑,身子往前栽了栽,他扭过头,看见罗锋站在落地窗前点烟。
林素下地朝他走过去,“我也要抽。”
“你不会。”
他走近了,盯着他吞云吐雾的嘴唇,和夹烟的手指,“我跟你学。”
罗锋看了他一秒,叼着烟,垂眼从烟盒里抖落出一根香烟,放在指间点燃了,把滤嘴那一头朝向他:“一口。”
他伸手抢烟身:“一口学不会。”
罗锋就会治他,把烟拿远了,意思是要么一口,要么不给抽。僵持几秒,林素默着,伸手夺过了他嘴上的烟,往自己嘴里一含,吸了一大口。
“咳咳——”他一把拿开烟,弯腰咳嗽起来,眼里凝了一层雾气。
罗锋拍他背,急道,“你这么猛吸——”
林素咳完了,兀自含住濡湿的滤嘴又吸了一口,辛辣的尼古丁瞬间灌满肺叶,眼角又有酸意。吐出一口烟雾,他垂着头:“如果能一直这么拍下去……”
“一直拍下去……”罗锋含烟望向窗外,还有几个小时天将亮了,那时他们该收拾行李,各奔一方,“我们都知道……不可能。”
“只是拍了个片子,”林素眼睛忽然红了,嗓子也沙了,像那夜林荫道旁被风吹响的叶子,“怎么就……怎么就这样了……”后面还有话,他说不出来了,肩膀微微耸动着,指间的烟也跟着颤抖,烟灰簌簌往下落。
罗锋从背后拿掉他的烟,林素后脑勺靠在他肩上,无声地流泪。罗锋没动,轻轻吻他发心,“别哭……”
“算什么,这四个月算什么……”林素泪是止不住了,汹涌地往下流,脸颊、嘴唇、下颌儿全都湿漉漉的。他哭戏是教科书般的典范,即便伤心欲绝,在镜头里,也许都比旁人笑起来要光彩、好看几分。他扭头望着罗锋,戚戚地要他回答,忽然愣住,“你是……哭了吗?”
罗锋果然红着眼,低道:“公平了?”
“师兄,”林素动情地喊,“我想和你……”胸膛激动地起伏着,他勾住罗锋的手,手指往他指缝里插,冒失失地往外喊,“我想和你在——”
“就是场梦。”
林素瞳孔里的光瞬间灭了,手指也滑脱了:“就是场梦?”
“你和我,都是入了戏。戏散场了,林素,我们也该散了。”
林素怔怔的,歪着头看他,似乎不敢相信他这么冷酷。戏外的那些,都算什么呢?一场梦?罗锋看也不看他,“睡会儿吧,天快亮了。”
“亮了呢?”
罗锋背对着他:“各奔前路,祝你安好。”
身后半天没动静,罗锋忍住没回头,“哐”的一声,他看过去,林素蹲在地上,面前摊着他的行李箱。
他越过罗锋,在衣帽间一阵收拾,衣架撞击着响,没一会儿,他抱回七八件衣服,叠也不叠,就往行李箱里塞。然后又跪着过去,一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抓出证件,银行卡,还有一点零钱,往兜里一揣,最后拉着行李箱、抱起床上的Tory就要走。
期间,罗锋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弄,直到他低头在床尾穿靴子,才拉住他:“现在太晚了,天亮再走。”
林素被他拽着,也不挣,脸上还挂着泪痕,声音冷冰冰的:“睡不着,我要回家。”
“别赌气。”
“你抱着我睡吗?”没听见回应,林素闷着头往外走,“我熬不到天亮。”
走到门口,他停了一下,没回头:“师兄,各奔前路,我不忘你。”
他消失在门口,罗锋还在原地愣着,追出去时,隔壁房门开着,Kavin正在门口和他说话。
隐隐约约的,他听见Kavin问:“……吵架了?……”
罗锋回到房间,走进衣帽间收拾东西,看见他叠好的西裤上,放了一条牛仔裤。
抖落开,是一条眼熟的、崭新的破洞裤,合他的码。
第42章
“你先进来,”Kavin拉他的行李箱,“就算现在就走,我还没收拾东西呢。”林素拎着Tory的一只手,跟他进了房间。
一进去,林素站在窗边发呆,外面天空漆黑如墨,Kavin道:“你看这么晚了,要么就在我屋里睡会儿,等天亮咱再走?”
林素抹了把脸,眼圈还是红的,眼神很脆弱,但又有一点说不清的矜傲还是什么在里面:“我睡不着,我要回家。要么我自己走。”
“好吧,”Kavin看着他,“等我一会儿。”
Kavin没几件行李,边拾掇边问,“你没落下什么东西没带吧?”林素摇头。他有点不放心地嘀咕,“我估计有,哪回不要我给你收拾才行呀。”
“是有。”
“什么落下了?”Kavin抬头,“我给你拿去啊。”
心落下了,他想。
见他不做声,Kavin道:“不拿了?”
“你快点收拾吧。”
Kavin手脚麻利,一会儿就拾掇完了,把房间里检查一遍,确认没什么落下的了,他立起行李箱,推到门边,“上个洗手间,马上走啊。”
出来的时候,林素站在墙边不知在干什么。那面墙的另一边,连着1507。Kavin喊他,“走吗?”
“走吧。”他说。
寂静的夜里,行李箱滚轮压过酒店走廊的长毯,发出沉闷、交错声响。不知什么时候,1507的房门默然打开了,罗锋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一直远去,直到消失。
Kavin把人送回公寓,家里没什么灰尘,干净整洁,也没气味,看样子家政阿姨应该经常过来打扫。
Kavin烧了点开水,冲完之后,又倒了两杯水。林素把行李箱扔在一边,没有想整理的意思,蜷着手脚躺在沙发上,没睡觉,在看手机。水温不太烫嘴了,Kavin打破沉默:“喝点热水吧。”
林素坐起来,端起水一口一口地抿。Kavin捧着水杯,边喝边瞄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瞥过来:“想说什么。”
Kavin轻轻地问:“怎么吵架啊?”
他低头,手指摩挲着杯身,神思仿佛已飘远。Kavin斟酌着说,“其实你们……你和他,是入戏深了——”
突然地,林素把水杯往茶几上一放,像是听不得那两个字,他凛冽着,转身往楼上走,边说:“不走你睡次卧,要走把门关上。”
Kavin是要走的,他只能叮嘱:“你好好睡一觉啊,这两天都没行程。”
林素睡不着,他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罗锋。口腔里,似有似无地还残留着那点烟味儿,舌尖一动,就辛辣到又要流泪。
四个月,一百多天,从盛夏到初秋,这场他不当梦的梦,伴随着心碎,终于要醒了。
零零碎碎地睡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大亮,窗台站着只小麻雀,用喙一下一下地敲着玻璃。林素顶着蓬乱的发,一巴掌狠狠拍在室内玻璃上,小麻雀眼珠一转,惊得扑腾起翅膀飞远了。“呼啦”一下,他又把厚窗帘全拉上,透不进一点光,整个房间又如黑夜一般。
床头的手机还有半格电,用最大的音量放着音乐,唱歌的意大利女歌手,有一把沙哑的烟嗓。
他闭目仰躺着,柔软的大床变成了一片深海,不见日光,他孤零零地往下坠落,脑子里全是有关于他声音、笑容、气味的记忆,仿佛已镌刻入骨。林素蜷着身体抱紧自己,那一瞬,他已沉沦在海底。
傍晚的时候,白杨来了,自己用钥匙开的门,但没他房间的钥匙,靠在墙边拍门:“林素,死起来开门。”
半天,门开了,他又倒回床上,白杨进去把一大袋面包、饼干扔他怀里,淡淡地说:“怎么,失恋了啊?”
他翻个身,不理他。
白杨一条腿跪上床,挺蛮横地扳过他的小脸,手指薅了薅又乱又硬的头发,“一天了,没刷牙没洗脸没吃饭?”
林素打他的手,把脸朝底下埋着,钻洞似的。
“臭的你!”白杨一闻还有酒气,一把给他扒拉起来,在他后颈上拍了一巴掌,“给我洗个澡去,不臭了给你当知心哥哥!”
林素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朝他一阵吼:“你才臭,你才失恋,你王八哥哥!”吼完愤然冲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白杨在楼下喊:“林子,下来吃面。”
一句“没胃口”就要脱口而出,林素往二楼过道走,看见白杨系着围裙,在厨房吧台那儿忙活,见他半天不答应,又喊:“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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