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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寂和乐闲 (封刀)


  乐闲从没被贺寂这么大小声过,委屈得不行,皱着包子脸,眼泪汪汪地看着贺寂。贺寂心里还在搓火,觉得这孩子被惯得有些过了,谁都不怕,也不把大人的话当回事儿,是该有个人治治他了,于是冷着脸继续低头做作业,并不理会。
  小孩儿生气哪儿有能持久的?稍微哄哄,眨眼就能好。然而贺寂也正心烦意乱,没工夫搭理他,就这么干巴巴地把他晾在那儿,于是乐闲那点儿委屈越积越浓、越积越厚,逐渐发展为滔天巨浪,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恼羞成怒,气哼哼地跑了出去,贺寂以为他到客厅玩儿去了,也没在意,谁知乐闲直接搬了个小凳子到门口,踩在凳子上把大门打开,不声不响地跑了出去,玩儿了把儿童版的离家出走。
  贺寂解出了那道令他苦思冥想多时的习题,心中大是快意,又想起乐闲可怜兮兮的小脸,心里后悔起来,心说自己跟个小屁孩儿置什么气?思及此处,他走出卧室,打算好言好语地哄哄乐闲。
  他在见乐闲没在客厅,就到厨房阳台和另外两间卧房里找人,他左找找不见,右找也找不见,转到玄关处,看见大门敞着条缝,旁边立着个塑料凳子,才意识到这孩子赌气跑出去了。
  乐闲迈着小胳膊小腿儿,吭哧吭哧地跑了一路,自觉已是跋涉千里,四顾一看,发现才刚到贺寂家楼下的小花坛边儿。他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运着气,心里想着我要躲得远远的,一辈子不再见那个大坏蛋,可眼睛却又不由自主地往贺寂家楼下望去,想看看他有没有追上来。
  正这当口,他突然听见头顶响起“刷拉刷拉”的声音,似乎是重物摩擦树木茂密的枝桠的,之后就是砰的一声巨响。乐闲循声望去,只见一具人体趴在距他五六米外的地面上,手脚已经被摔断了,怪异地扭曲着,汩汩鲜血从他脑后蔓延出来,迅速染红了大片水泥地。
  乐闲虽然年纪小,但也大约明白,这是死人了。那人眼睛摔得几乎脱了眶,死气沉沉的双目正对着乐闲的方向,像是索命的厉鬼。
  乐闲被吓得浑身发抖,无法动弹,他僵了一会儿,哆哆嗦嗦地挣扎着从长椅上爬下去。由于手脚发软,他砰的一下摔了下去,下巴磕在水泥地上,霎时破了皮。他一抬眼,正好平平对上那人有些狰狞的面容,吓得几乎尖叫起来。
  就在这时,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头顶传来一声,“不要看。”接着他被拦腰抱起,被按进一个宽厚的怀抱中,耳边响起贺寂低沉好听的声音:
  “别怕,哥哥在这儿。”
  乐闲埋头在贺寂的胸前,被他带离了花坛,听见他和保安说那边有人跳楼了快打120,然后被他带回了家。回了贺寂家,乐闲才后知后觉地哭了起来,他趴在贺寂怀里,挥着冷冷的小巴掌,在贺寂脸上胡乱地拍。
  乐闲醒来时,天才蒙蒙亮,他想起了梦中的情景,有些替那个轻生的年轻人惋惜。虽然惋惜,但这对年幼的他来说,也确实是一段是很恐怖的经历,不过因为贺寂的及时出现,这回忆又变得一点也不可怕了。
  如果要说有什么特别异样的事,那估计就是他拍打贺寂的声音和手感有些太写实了,朦胧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啪的一声脆响。
  


  第7章 第7章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那小黄裙儿也没再找上门来。刚高考完,大学又还没开学,乐闲每日闲极无聊,成天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贺寂后头转悠。
  贺寂虽然不算富商巨贾,但手底下还是有那么几份儿产业,比上当然不足,但比下还是绰绰有余的。他自己心态也好,小富即安,多的也不求,宅能安身衣能蔽体,甘肥美馔他吃得起,糙米棒子面儿他也咽得下。高堂在上他能奉养,远道而来的小朋友他能管吃管住管车马,这就够了。
  乐闲跟他呆了段时间,也渐渐摸清了他的生活模式,概括起来就是两个词儿,一是规律,一是随心。
  除非头天熬了大夜,否则他每日雷打不动地六点起床。早起喝杯清水,吃一块两块的巧克力或是营养棒,之后就出门晨跑。他晨跑时长固定为一小时,跑完回家正式吃早餐,也不拘中式西式,想起什么吃什么,有时是豆浆油条大馅儿包子,有时是咖啡面包煎蛋火腿。有一天贺寂心血来潮,想吃牛肉面,他嫌外头小面馆味儿不地道,干脆步也不跑了,大清早地直接去早市买了三斤顶顶新鲜的牛腱子肉,回家洗洗涮涮,拿高压锅一焖,炖了一锅子鲜香味浓热气腾腾的牛肉汤底,汤头已成,他又煮了两碗白面条,滋上浇头,面儿上整整齐齐地码上几块软烂香浓的牛腱子肉,撒上小葱香菜辣椒油,跟乐闲一人一碗吸溜起来,吃了个彻头彻尾的心满意足。
  按说不过一碗面而已,算不了什么,但能为个一时兴起就费这么大功夫,大清早晨又是买肉又是熬汤的,除了贺寂这种随心所欲的大闲人之外,也是没谁了。乐闲对此倒是喜闻乐见,他本就是少年人心性,贪吃嘴馋,为了跟贺寂亲近,还得克服懒癌,哈欠连天地跟着晨跑,食量自然不小。他每天吃得不少,但不见长肉,仍然是瘦高个儿,纤腰一束,顺顺溜溜的大长腿,他也不忌口,煎的炸的油的辣的,逮啥吃啥,然而他既不长斑也不冒痘,皮肤仍然白瓷似的,光滑紧致。贺寂食量也挺大,不过他长期健身,又是个搏击爱好者,吃进去的是五谷杂粮,练出来的确是强健漂亮的筋骨皮肉。
  仅从食量口味而言,这俩人简直是一拍即合,可以说是天造的一对儿,地设的一双。不是还有那么一说么,两口子过日子,甭管有多大的磕绊,只要还能吃到一块儿,这日子就过得下去。
  贺寂每天晨跑完,吃过早饭,就会窝二楼书房里消遣,练练毛笔字,画点儿国画油画,看会儿闲书,有时候还弹弹钢琴。他这么些年一个人过,就靠这些爱好打发时间,他也不觉得孤单无聊,反而从中发掘除了无穷的乐趣。
  乐闲头回进贺寂书房时,被那占满三面墙壁,高足有两米多的大书柜震了一震,里头满满当当码了差不多能有上千本书,新的旧的雅的俗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按说乐闲妈也是好读书的,藏书也颇丰,但跟贺寂比起来,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而且乐闲妈妈有个附庸风雅的嗜好,最喜灯下夜读,白天再有闲暇也不看,一到夜里立马精神百倍,开个台灯能熬大半夜,他爹一人夜夜独守空床,跟守活寡似的。
  但贺寂不一样,只要没有突发事件,贺寂每天固定地在下午打拳或是健身,早晨和傍晚饭后读书,十一点钟声一响,不管看得再起劲儿,也雷打不动地洗漱睡觉。乐闲自己做不到这一点,他是个夜猫子,不到深更半夜,绝睡不着觉,即使提前躺床上了,也得握着手机戳戳点点。
  乐闲一开始觉得贺寂这人很矛盾,随性起来,想一出是一出,东一榔头西一斧子,兴致来了别说现炖锅牛肉汤底,就乐闲刚来的这么短短几天,贺寂就突发奇想地带着乐闲来了回说走就走的长途旅行。当乐闲一脸懵逼地坐在阳伞下,躺在沙滩上,手里捧着一只椰子,含着吸管喝着椰汁,看着戴着墨镜在海里冲浪的贺寂时,他心里想着,贺寂哥这么变幻莫测,也不知自己驾驭不驾驭得了。
  然而撇去那些时不时迸出来的突发奇想不谈,贺寂的生活作息又规律到近乎刻板。乐闲对此感到很是费解,他不懂贺寂为什么能够将两种完全不同的特质结合得天衣无缝,然而令他更费解的是,为什么不论哪一种面目的贺寂,都那么地迷人,都能令他情不自禁,怦然心动。
  后来处得久了,乐闲慢慢地就想明白了。贺寂有他自己的人生哲学,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的每一次随心所欲和兴之所至都有其内在的逻辑,并且,都是在他为自己规划的人生框架以内的。
  他永远从心所欲,但也永远不会越雷池一步。如果说他会为谁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除了乐闲,也就不作他想了,当然,这是后话。
  从海边回来的第二天,乐闲迎来了大学新生报道日。贺寂原本打算陪他一起去学校,但他开的一间小网吧里发生了斗殴事件,店长劝架不成反被揍,店里群龙无首,无人主持大局,贺寂只能亲自披马上阵。
  乐闲来到学校,找到院系报道处,被如狼似虎的师兄师姐们口头调戏了一番,报了道后,又把父母的校外居住知情同意书交到了辅导员处,申请了不住校,之后便晃晃悠悠地在校园里闲逛。
  这是一所全国知名的综合性学府,年事已高,房舍廊檐看起来很是破旧,但并不显得衰败,反而有种古朴雄浑的质感。校园里随处可见百年老树,后山上的某一棵,树干有八人合抱粗细,据说历史最久,能追溯到唐宋年间。
  乐闲慕名而去,瞻仰了一番传说中的历史遗树,绕着树干转了一圈儿,正打算下山离开,突然听见旁边的长草丛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以为是野兔子或者小狐狸,兴致勃勃地凑过头去,打算一睹芳容,谁知却见两名男生交叠于草丛之中,居上一人长相英俊,体型健硕,手臂肌肉遒劲,居下那人斯文俊美,有股儒雅的书卷气。那名健硕的男生将斯文男压在地上,凶狠激烈地亲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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