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知道问题该是出在他母后那里,于是从冰箱里给乐闲拿了些水果过来,让他随意,之后就假借换衣服的名义,躲进卧室去向他那不靠谱的老妈兴师问罪去了。
打完电话,他总算是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乐闲今年高中毕业,考上了他家附近的a大。a大毫无疑问是个著名学府,全国排名头几号的,但美中不足的是,住宿条件太差,尤其是贺寂家旁边的那个老校区。乐闲妈怕乐闲住不惯,打算给他在学校附近租个小房子,贺寂妈听了这事儿,想到贺寂就住a大旁边,又常年独居,就越俎代庖替贺寂揽了回事儿,让乐闲直接住他家去。
贺寂妈先斩后奏,跟乐闲妈谈妥了一应事宜后,才不紧不慢地给贺寂拨了个电话。可事儿就坏在这里,贺寂妈来电话那天,贺寂通宵看球,并且支持的队伍大获全胜,他心情大好,一人自斟自饮,生灌了两瓶洋酒。接到电话那会儿,他正烂泥似地瘫在床上,整个脑子都是糊的,她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他一个字儿没听进去,反正不管他妈说什么,他都嗯嗯啊啊地一通敷衍,她妈和他说了几句后,又说乐闲妈就在她身边,让她和贺寂聊几句。乐闲妈温温柔柔地向贺寂道谢,各种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之类的,贺寂喝酒喝出了一腔无处发泄的豪气,话都没听明白,就拍着胸脯打包票道“都包在我身上了”。
酒醒之后他断了个片儿,说过啥干过啥全都不记得了,他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后来再打电话时,也没和他提过这事儿。
贺寂知道自家妈妈摆了自己一道,可她也是一片苦心,贺寂也没法真和她生气啥的。他妈觉得他一人儿在外地打拼,铁定孤单寂寞无依无靠什么的,一直想让他成个家或者找个伴儿。贺寂一个人过惯了,暂时没那方面的想法,每次他妈一说,他就含混过去,次数多了,他妈也就不提成家这茬儿了,但还是常常建议他找个室友啥的先适应适应,说不定时间久了就愿意和人凑堆儿过日子了。贺寂妈提这事儿,贺寂就好好生生地答应着,完了该咋过咋过,仗着天高皇帝远,他妈管不了他。可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妈直接把乐闲给送了过来,贺寂无牵无挂浪了几十年,今儿阴沟里头翻了船。
贺寂他一面换衣服,一边思考着这事儿要怎么处理。其实他住的这地儿挺大的,顶跃小洋房,上下两层,上层是健身房和书房,下层三室两厅带个大露台,再加个乐闲进来,完全不算个事儿。
可问题是他这人是真不爱和人一块儿住,他虽然朋友挺多,但活了三十几年,除了爹妈外,还真没和谁同居过。读大学时,就因为受不了室友之间的边界不明,他才在校外租房的。毕业后这些年也一直一个人住着,每天按照自己的节奏工作生活,过得惬意又悠闲,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模式,也没有打破它的计划。
可人小孩儿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举目无亲,也就自己这一个算得上故旧的人,贺寂就算再是铁石心肠,也干不出就这么把人撵走的事情。
左右为难地思量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贺寂套上黑色的家居背心和短裤,最终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先把人留下住几天,过后的事儿,再议吧。
贺寂出来时,乐闲正拿着个小刀削苹果皮。见了贺寂,乐闲眼睛一亮,仰起脸来,把白白的苹果往贺寂面前一塞,有些讨好地笑道:“贺寂哥哥,吃苹果。”
贺寂觉得这小孩儿患得患失的可怜样儿,像只生怕主人不要他的小奶狗,湿漉漉的大眼睛能直盯到人心里去,由不得他不心软。
他接过苹果,不由自主地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乐闲的头发,突然觉得把他留下这事儿,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第2章 第2章
贺寂穿着黑色的家居背心和短裤。从乐闲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晰地看见他掩藏在黑色布料下饱满坚实的胸肌,块垒分明的腹肌,以及腿间那宽松的家居裤也遮掩不了的傲然鼓胀的一团。
乐闲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些羞羞的画面,他脸色一红,一边告诫自己不要这么猥琐痴汉,一边又无法克制地任由视线在贺寂精壮结实的身体上流连。
贺寂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疑惑地往身上看了看,问道:“怎么了?”
乐闲连连摇头,欲盖弥彰地道:“没什么没什么!”
贺寂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的意思,故而并没有在意乐闲的敷衍。
乐闲心里吁了一口气,不敢再盯着贺寂看,视线在屋里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地砖,一会儿看看墙面,一会儿看看天花板。可是看来看去,没一会儿又看向了贺寂。
刚刚光盯着胸肌腹肌看去了,没心思注意别的,这会儿他才发现,贺寂左手臂上竟然裹满了纹身。
乐闲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道:“贺寂哥,你手上那是怎么回事?”
贺寂挑了挑眉,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臂,“这个?”
乐闲忙点头。
贺寂见他感兴趣,就侧了侧身体,把有纹身的那只手臂摆到他跟前,“纹身,好多年前纹的。”
乐闲这些年不太见得到贺寂,即使照面,也是在年底春节前后,大家都穿着长衣长裤,故而并没有见过贺寂的纹身。他越看越觉得有趣,直接上手摸了摸,感叹道:“大花臂啊。”
纹身整体呈暗青色,从手腕开始,一路蜿蜒向上,直延伸到手臂顶端。纹身的构图类似于西方油画,一名少女蹲在潺潺流水边,身后的郁郁树林和半残斜阳。在距离少女一步之遥的地方,约莫是在贺寂的肱二头肌的位置,纹着一个高鼻深目的外国老头。
乐闲觉得莫名熟悉,他一手握着贺寂的手腕,一手在老头所在的位置摩挲着,疑惑道:“这人我怎么好像见过?”
贺寂笑道,“搁哪儿见过?”
乐闲凝眉深思:“不知道,就是觉得眼熟。”
贺寂任由乐闲握着自己的手,也没回话,由着乐闲自己去琢磨。
乐闲一拍大腿,“爱因斯坦!我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熟呢!”
贺寂吃完最后一口苹果,把果核丢在垃圾桶里,抽回手,拿纸巾擦了擦,笑道:“猜对了。”
乐闲刨根问底道:“诶,不是,贺寂哥你怎么想的?为什么把他纹胳膊上啊?”
贺寂耸了耸肩:“你当我乐意 ?被那无良纹身师忽悠了。”
乐闲追问道:“怎么忽悠的?纹得还挺像。”
贺寂看了看臂膀上的纹身,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奇怪的经历,有些哭笑不得地讲道:“刚毕业那会儿工作压力大,有一回手上的项目出了问题,心情很差,在街上胡晃悠,看见一纹身店,名字挺好玩儿,装修得也很像那么回事儿,我心血来潮,就进去了。”
“那纹身师问我想要个什么样的图案,我跟他逗贫,说纹个能绽放出智慧的光芒的,他说包在他身上,结果就给我弄了这么一玩意儿。”
乐闲噗嗤一声乐了,没想到一向严肃冷淡的贺寂哥哥也有这种囧事儿,不过这并没有降低贺寂在他心里的完美程度,反而比先前更多了几分可亲可爱。
乐闲笑得挺欢,眼睛弯弯地眯了起来,嘴里露出一口小白牙,贺寂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了捏乐闲的脸蛋,自己也笑道:“年轻时候犯的蠢。”
乐闲忙道:“不蠢,特好看。”
乐闲这话也并没有违心,虽说那纹身师脑回路不大正常,但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即使是在西式油画中插入了爱因斯坦大帝,但整个纹身的画面和构图还是相当地棒,图案也并没有走形。
纹身事件极好地调节了他们之间的气氛,原本有些尴尬的两人渐渐放松了下来,相处之间也多了两分亲热和熟稔。
贺寂家里有间客房,是给留宿的朋友家人准备的,然而使用频率特别低,长期处于闲置状态,屋里就剩个书柜和床架子,连床上用品都没有。他拆了套崭新的床品给乐闲铺上,又带着乐闲在屋里各处转了转,之后就让他自己随意。
乐闲拉着行李箱进了卧室,坐在床沿上,看着窗外火烫的烈日,伸手摸了摸贺寂亲手给他铺的床单,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打开行李箱拾掇了一番,收拾完毕,乐闲又溜溜达达地晃到了贺寂那屋。贺寂的卧室门大开着,里面没人。乐闲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进屋,只是探了个头往里看去。
贺寂的房间非常干净整洁,也没有繁复的装饰。居中的地方是一张大床,床上铺着墨蓝色的床单。床头上放着一个枕头,看起来似乎是双人枕,乐闲在心里评估了下,得出的结论是,以贺寂的体格,是没有办法和人共享这种尺寸的枕头的。乐闲很满意自己的发现,嘴边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卧室进门左手处,是和主卧配套的卫生间,乐闲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发现洗漱台上只有一只牙刷和一只漱口杯,架子上挂着一长一短两条毛巾,短的该是用来洗脸的,长的看样子是浴巾。
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这是一个独居的单身男人的住所,这屋里并没有另一位主人。乐闲开心得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子上,虽然在来之前他早就从贺寂妈妈那里打听到了贺寂的感情状况,但长辈们的情报来源有时候会失实,还是自己确认一遍比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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