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为妻女选定的安身之处,远坂时臣不能让身带战争杀戮的自己踏进这方净土,他只是在门外等着长女出来。
其实在圣杯战没有结束以前,他本不该来见亲人,在把葵和凛送出冬木市的时候就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心。但是,作为盟友的璃正神父的死亡,让他升起了难言的危机。
不,应该说从得知小樱身处囹圄开始,他就意识到也许这次圣杯战争的过程会变得十分崎岖。而言峰璃正的倒下只是加深了这种感觉而已。
至于最终的结局……远坂时臣已经有了拿命去搏的决心。
但是一旦想到自己将会在这场战争死去,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还年幼的凛而赶了过来。
“父亲。”
不知何时,稚气可爱的少女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小少女面露紧张地抬头看他,眼睛里的孺慕和尊敬自她懂事以来就没有变过。
大约是心境激荡的缘故,一向善于克制自己的远坂时臣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凛惊讶地睁大双眼,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远坂时臣因为女儿的反应感到了愧疚。他一直努力研究魔术,和家人的交流很少,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对孩子的温柔。樱也是,没有好好的和她说过什么话就把她送到了间桐家。
“凛,以后的路交给你自己判断了,作为远坂家的继承人,我相信你能有足够的实力支撑起家族。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不,不应该这么说。明明……想要更疼爱这个孩子。
远坂时臣一边在心中斥责着自己,一边却还是滔滔不绝地将家族的事务一一告诉给凛。
即使再怎么难过,这个时候把所有事情都交代给凛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自己真的就此和女儿告别的话,不能让凛变得脆弱。
就让凛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一个追求着魔术的奥义从未曾后悔过的、完美无缺的魔术师,对自己保持着一直以来的尊崇。只有那样这孩子才能勇敢无畏地面对她未来的道路。
“最后,凛,好好照顾你的母亲,还有……樱。”
远坂时臣依依不舍地从凛的头上拿开自己的手,女孩眼里的坚定让他放下心来。他转过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房屋,一楼的窗户那里,葵默默地回望着他。
——无论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支撑下去。
——无论发生什么,我会一直等待你回来。
和妻子的交流仅限于视线的传递,但这已足够。远坂时臣不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禅城宅,迎向属于自己的厮杀。
*
从邻市回到深山町的宅邸并没有多久,远坂时臣就迎来了一位访客。
言峰绮礼。
当远坂时臣在门外看到了自己的弟子时,感到十分讶异。
“我以为你为了教会的事,现在正是繁忙的时候。”远坂时臣一边把言峰绮礼带进客厅让他坐下,一边询问道。“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正是如此。”
言峰绮礼的回答让远坂时臣惊了一下。毕竟现在他的处境已经变得艰辛,再有什么事情的话,也许就会直接导致己方的失败。
“究竟是?”远坂时臣面色不好地询问。
“您的女儿还有妻子正面临着生命危险。”
“这不可能,我刚刚才见到过她们。”远坂时臣立刻反驳了言峰绮礼的话。
“您若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事实上,禅城宅的地下埋了大量炸药,她们随时都有可能死呢,老师。”
言峰绮礼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远坂时臣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的笑,竟意外地和Archer一贯的表情有些相似。
他的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言峰绮礼,难道你!”
“没错,就是我干的,老师。”言峰绮礼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卑劣行径。“你要怎么办呢,想要救回自己的妻女至少也要拿与之等价的东西来换吧?”
远坂时臣不敢置地瞪视着自己一直信任的弟子,双手因为气愤而颤抖起来。
“你是在开玩笑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不过等着你的就只有亲人的尸体了。”
“那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老师,你不用过于担心。我并不贪图你的财产,我只是缺少一个Servant而已。”
花费了几秒,远坂时臣才理解言峰绮礼说了什么。他直接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这不可能!我不会让渡从者的!”
“那么您就要置妻子女儿的性命不顾吗?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而已。您让我失去了Assassin,作为赔偿,把您的英灵交给我也算合情合理吧。”
“你这个……混蛋!”
远坂时臣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上面的令咒开始发出红光。但是言峰绮礼打断他道:“您的令咒还剩下两道,即使使用它召唤Archer杀死我,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你也没有多少胜算。而我在死前则还有时间引爆炸弹。没有了继承人,您就连下一次的圣杯战争也不用期待了。这其中的道理相信老师你能理解吧?”
“……”
远坂时臣颓然地垂下胳膊。
“你这样做对得起死去的璃正神父吗?”
最后,远坂时臣饱含怒意地质问言峰绮礼。已经站起身的男人回答的毫不犹豫。
“就是为了能够回应别人的感情,所以我才会不惜一切要得到圣杯。”
*
“你居然没有杀死远坂时臣,言峰绮礼你究竟在想什么?”
斜靠在远坂家的外墙上,吉尔伽美什对于言峰绮礼的行为感到不满。对于敢于欺骗英雄王的渣滓,死亡已是对他的最大仁慈。
“你不是想要从人的行为中寻找愉悦吗,英雄王?”言峰绮礼目不斜视地从吉尔伽美什身边走过去。“没有了令咒的远坂时臣要怎么和间桐家抗衡拯救自己女儿的幸福,这难道不是颇为有趣的课题吗?”
“哼,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拭目以待。”
最后一丝阳光终于被黑暗吞食,吉尔伽美什灵子化的金光点亮了岩峰绮礼石雕一般的侧脸。
52章
——不要以为把牛奶放到咖啡杯里我就会喝啊混蛋!
“这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早上只喝咖啡可不是好习惯。Master,请不要任性。”
又去了趟厨房的迪卢木多已经换下了围裙,顺便把新的牛奶交给韦伯。然后走到凯纳斯的旁边,把他的身子板正。
“‘不要任性’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靠这种事难道能改变什么吗?”
凯纳斯仰起头和身后的迪卢木多对视,迪卢木多的心脏被他温和的眸子刺了一下,反射性地更用力地抓住他的双肩。
“那么就当做是我的任性,是我出于私心想要自己好受一点。这样说的话你愿意满足我这个愿望吗,Master?”
“……笨蛋。”
凯纳斯叹了口气。
在最后的圣杯战来临之前,想要对对方更好一点,想要不会留下遗憾。抱着这种态度的人并非迪卢木多一个。
凯纳斯勉强自己喝了一口甜腻的牛奶,糖分像是直接流进心脏一样,感觉到灵魂都变得柔软——所以说,即使圣杯本身是不该存在的错误,但它带来的缘分可真是奇妙。
“他们两个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哦。”
头还晕晕乎乎的韦伯捧着牛奶靠在巨汉从者的身上,看着餐桌上的两个人。因为听不清他们在谈些什么,仅从姿势上看的话……啧啧,动作太暧昧了好么。
“唔……”
伊斯坎达尔瞄了瞄对面的两个人,又低头看看韦伯的头顶,没有答话。
等到凯纳斯慢腾腾地把早点都吃完,韦伯抱着玻璃杯都有些昏昏欲睡了。他倒是很想钻进被窝里去歇会儿,不过刚站起来就被凯纳斯一个眼神定住,又坐了下来。
“到底是有什么事要说啊?”
从伊斯坎坎达尔身上汲取热量,韦伯觉得自己总算好受了点,问凯纳斯不让他走的理由。
“还记得之前和我打赌的事吗,韦伯同学?”凯纳斯擦了擦嘴,不紧不慢地回道。但其实接下来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此话一出,韦伯顿时清醒不少。
以“谁先打到Caster就能让另外一个人按照吩咐做一件事”为赌注的赌局他当然还记得,但是能不能说自己已经忘了呢?
显然这场赌局最后的赢家是凯纳斯,当时凭着一时意气答应了比赛,现在想想其实是非常不成熟的行为。
韦伯的沉默凯纳斯并没有介意,他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放弃抢夺圣杯,韦伯同学。”
“你说……什么?”
“放弃抢夺圣杯。”
凯纳斯再次重复了一遍,像冰一样冷静的语气轻易点燃了韦伯的怒火。他甚至因为气愤,气管都像是被呼吸的空气剌伤一般疼痛起来。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其实是个好人!没想到你会这么龌龊!”